那個1989年在中國美術館「孵蛋」的張念遠走了

1989年的中國美術館一角，一個小孩低首而坐，腳前放了張說明，和幾隻卵蛋，我始終未能看清他低垂的面目。

張念《等待》行為 1989年

十年後有一天，我接到張念一個電話，在那頭他第一句就是：＂我是那個在現代藝術大展上孵蛋的張念！＂他在為出版社設計一本我寫的書。只聞其聲不見其人。

張念《等待》行為 1989年

2004年我在北京草場地弄了一個工作室，從我的樓上下來一個人，自我介紹說：＂我是張念，孵蛋的張念。＂這回我終於看清他的臉，一個毛頭青年，言語不多，鏡片後有一雙冷眼，寫在面上的儘是生存的疑惑與掙扎。我印象最深的是，剛裝修完的工作室，他就租不起了。他尋了個更便宜的地方，搬了家。

雲南彌勒

兩年前在北京的某個熱鬧的場合，張念招呼我，他興奮地告訴我，他在大理也有個地方了！有機會大家應該一起坐坐？我們約好一起在大理玩，我帶他出去吃頓大理的本地飯。

年前聽到張念病了，藝術圈激蕩出少有的溫情與自救相惜……生命短促，世事無常，時間和朋友都從我們身邊匆匆經過，由近及遠。

雲南彌勒

你為我編的書終未出版，我也最後未能領你在大理吃頓美味……生命在相互拖欠中就走遠了！

張念好走！

「張念1989年在中國現代藝術大展上的行為《等待》」

張念《等待》行為 1989年

人們一直把張念1989年那件行為作品稱為「孵蛋」，有時候他也這樣介紹自己「我是孵蛋的張念」。1989年，在中國現代藝術大展開展前幾天，張念從北京工藝美院里找到了一個草墊子，自己買了幾斤雞蛋。

2月5日上午，他到中國美術館找到籌委會當時負責布置展場的栗憲庭，表達了自己的想法。栗憲庭並沒有問作品內容，只告訴他，「二樓人少，可以去找個地方。」張念徑自上了美術館二樓，找到一片空地，把草墊布置成雞窩，散落地放了一些雞蛋，自己坐在上邊開始「孵蛋」。這個作品本名叫《等待》。

1989年中國現代藝術大展上的7個行為藝術

美術館二樓的一個角落，張念頭戴小帽，將一張大白紙挖了個洞，套在頭上，胸前白色的紙上用毛筆寫著「孵蛋期間，拒絕理論，以免打擾下一代」的字樣，盤腿坐在稻草上。周圍地上散放著十幾個雞蛋和寫著七個「等待，等待」的紙。上帝造世界用了六天時間，第七天是休息日，張念用七個「等待」來等待藝術的新生。

1989年中國現代藝術大展上的7個行為藝術

拒絕理論，埋頭孵蛋的張念，正被組委會成員孔長安和范迪安以他未交參展費為由勸離，據張念回憶，當時高名潞也正準備衝上二樓轟他，剛走到一半，樓下的槍聲響了，所以轉頭沖了回去。

由張念設計封面、溫普林主編的書籍《江湖飄—中國前衛藝術家外傳》

後來，張念談起他做這個作品的初衷：「那個時候的美術批評還談不上什麼批評，也談不上理論，而且那些理論基本上都是西方的理論。所以拒絕理論，拒絕理論當然是有很多種解釋，不僅僅是拒絕美術理論，也可能是拒絕還有其他的理論，還是為了一個新的社會的到來。」

書中的張念

張念期待新生命的誕生，而不安的期待恰好反映了世紀末的情緒。張念在談到為什麼選擇雞蛋表達自己的想法時，說道：「現在的狗屁美術理論越來越沒有人看得懂，誰能對未來的藝術下判斷呢？眼看著就到了世紀末，誰知道老天爺會孵出什麼怪鳥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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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料整理趙成帥、圖片由藝術家葉永青授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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