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江逼迫扈三娘嫁給好色無賴的王矮虎，背後真相令人唏噓……

（圖）電視劇《水滸傳》中的矮腳虎王英和扈三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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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愛玲引用別人的話來說自己的「三大恨事」是：一恨鰣魚多刺，二恨海棠無香，三恨紅樓夢未完。

在水滸所有的女人里，扈三娘就是一朵海棠花。

施耐庵描寫女人的美貌，從來都是不惜筆墨的，可是對於三娘，卻沒有過多的描寫，只用了一句「天然美貌海棠花」來形容。海棠花姿態瀟洒，花開似錦，自古以來就是雅俗共賞的名花，素有花中神仙、花貴妃之稱和「國艷」之譽。

而扈三娘這朵海棠花，卻是最讓我心疼，最讓我糾結的花。

因為她是真正的紅顏薄命。自從到了梁山之後，她就基本上算是一個活死人。

可是，她原是一個多麼英姿颯爽生龍活虎的女強人啊！

（圖）戴敦邦水滸人物譜，扈三娘，古典小說《水滸傳》中的人物，綽號「一丈青」，是梁山三位女將之一。

「霧鬢雲鬟嬌女將，鳳頭鞋寶鐙斜踏。黃金豎甲襯紅紗，獅蠻帶柳腰端跨。霜刀把雄兵亂砍，玉縴手將猛將生拿。」用李家莊的管家杜興的話說：「惟有一個女兒最英雄，名喚『一丈青』扈三娘，使兩口日月雙刀，馬上如法了得。」

她的武藝高強。在宋江三打祝家莊的時候，她活捉了王矮虎。在和呼延灼的副先鋒天目將軍彭玘的打鬥中，將其拖下馬來，後又與呼延灼對決，斗到十合之上，連呼延灼都心裡稱許：「這個潑婦人在我手裡鬥了許多合，倒忍地了得！」

可就是這麼一朵艷麗的國色天香的鮮花，卻不能夠散發醉人的芳香。這麼一個又美麗又強大的女人，卻有著最凄苦的命運。

她一苦被俘失去自由。被林沖活捉之後，宋江就命令手下親隨，將她送上梁山，叮囑要交給自己的父親宋太公，軟禁起來。

她二苦慘遭滅門之禍。除了哥哥扈成隻身逃走之外，全家上下，老老少少，被李逵全部殺死，雞犬不留。而宋江對李逵的殘暴行為，沒有採取任何處罰措施。

她三苦自己認賊作父。李逵殺她全家，不僅李逵，而且宋江就是她不共戴天的仇人，可是，她還要被迫著認殺自己全家的主謀宋江的父親為義父，這是一件多麼慘無人道的事啊。

（圖）戴敦邦水滸人物譜，王英是《水滸傳》中的人物，綽號矮腳虎，兩淮人氏，車家出身，原為清風山二寨主。他因救助宋江，大鬧青州，而到梁山入伙，三打祝家莊後娶扈三娘為妻。

再就是，她四苦被迫嫁給王矮虎。王矮虎與扈三娘無論在哪個方面，都是一個在天一個在地。從長相看，三娘貌美如花，而王英矮小難看，是水滸里數得上的醜八怪。從出身來看，三娘貴為千金小姐，金枝玉葉，而王英卻是一個強盜與在逃犯：「原是車家出身，為因半路里見財起意，就勢劫了客人，事發到官，越獄走了。」從能力上看，三娘功夫了得，而王英則是手下敗將，被三娘活捉了過去。從品行上看，三娘雖然性格活潑，可卻是水滸里最沒有劣跡的人，而王英除了是打家劫舍的強盜之外，還是沒有人性的惡魔。在清風山拿住宋江後，燕順請他過來，他首先想到的是「取下這牛子心肝來，造三分醒酒酸辣湯來。」極其殘忍。

他不僅不是人，還是一個猥瑣不堪的畜生。在清風山，將清風寨文知寨劉高的老婆拿住後，王英命人抬到自己房中，山寨老大燕順聽了，對宋江說了句「這個兄弟諸般都肯向前，只是有這些毛病。」等到將劉高的老婆第二次捉住後，王矮虎又想狗窩藏嬌，被燕順一刀殺了，竟然要拿刀和山寨老大燕順拚命。在攻打祝家莊與扈三娘陣上交手時，竟還色心蠢動，「初見一丈青，恨不得便捉過來」，與扈三娘成了夫妻之後，他見到別的女人也仍然賊心不死，被瓊英刺中差點喪命。

就這樣一個無才無德無貌無品的人，要想獲取三娘的芳心，幾乎不太可能。我覺得能夠配得上地彗星一丈青扈三娘的，水滸108人里只有一個人，那就是天巧星浪子燕青。

最優秀的女人嫁給最差勁的男人，也就是宋江這個變態的人才做得出來。宋江沒有別的理由，只有一條，那就是曾經在清風山答應過給王矮虎找一個佳人，現在這個佳人找到了，那就是一丈青。「一丈青見宋江義氣深重，退卻不得，兩口兒只得拜謝了。」「宋江義氣深重」？深重的只是對王英，而三娘是被迫，「退卻不得」，她一個弱女子，身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她可能已經被他們做了很長時間的思想政治工作，那種輪番的口水戰已經讓扈三娘不想再進行掙扎，她已經對生活深感絕望，她已經心如槁木，心如死灰，在這個男人霸權的社會上，她已經如提線木偶。在宋江的一力主持下，她對一切都沒有感覺，死了禾稈爛了心。可是她還要走過場，末了還要「只得」拜謝，也許，一切無所謂了的時候，倒沒有那麼多的痛苦了！

（圖）戴敦邦水滸人物譜，宋江（1073~1124），字公明，施耐庵所作古典名著《水滸傳》中的第一號人物，為梁山起義軍領袖。

還是得感謝施耐庵先生沒有更變本加厲的作踐她，如果他將三娘與王英結婚的整個過程再濃墨重彩一番，那就更加殘忍得無以復加。

其實，在施老先生筆下，扈三娘只是一個棋子，是宋江平衡關係的一個工具，也是表現他虛偽透頂的義氣深重的一個手段。

從扈三娘被抓上梁山的那一刻起，她就沒有說過一句話。面對這麼多男人，她沒有話語權，更主要的是她已經不想再說話，她欲哭無淚，欲說無人，只有打碎牙齒和血吞，把一腔憤怒把一肚子的哀怨悲傷默默忍受。

只有在戰場上，她才能釋放一些自己的悲苦。她在被俘後只有過兩次開口，一次是與呼延灼的部將打鬥，她對花榮說：「花將軍稍歇，看我捉這廝。」果然她說到做到，真就將這廝捉了。還有一次是在征田虎時。宋江軍和田虎軍交戰，田軍飛出一騎銀鬃馬，馬上一位少年美貌女將，是會打飛石的瓊英。宋軍這邊王矮虎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十幾合後被瓊英一戟刺中大腿，倒撞下馬來。這時，扈三娘說：「賊潑賤小淫婦，焉敢無禮！」

她終於有了一次發泄自己的機會。她只能在和自己同樣的女人身上找到突破口。其實她何嘗不知道，明明是自己的色狼丈夫邪心大動， 卻反而罵對方「淫婦」，「無禮」，而且還在「小淫婦」這個詞前一連加上三個形容詞：「賊」、「潑」、「賤」。罵的可謂夠狠！這樣一個忍了很久很久的心中有無窮壓抑的鏗鏘玫瑰，終於將一口惡氣借著謾罵另一個女人而吐了出來。

她在戰場上表現英勇，最後在征方臘時，與一個會妖法的鄭魔君相遇，被鄭魔君的鍍金銅磚砸在面門上，倒下馬死去。這不是此女應該有的死法，因為她完全可以避免，可是她在王英戰死之後，已經對生活沒有一絲一毫的留戀，活在這個世界上，本來就是一種痛苦，所以她選擇了這樣一種戰死，直截痛快。

對自己無望的人生的這種選擇，無疑是壯烈的，也是悲哀的。

她身懷深仇大恨，卻要與仇人虛與委蛇，她勢單力薄，只能迫不得已苟全性命。她內心的痛苦只有在夜深人靜的時候一個人默默吞咽。我不知道，她軟弱的心會是怎樣的撕裂？她的淚水，是不是只在無人的深夜才打濕衣枕？

「江城地瘴蕃草木，只有名花苦幽獨。嫣然一笑竹籬間，桃李滿山總粗俗，也知造物有深意，故遣佳人在空谷。自然富貴出天姿，不待金盤薦華屋。」 真水無香，她這株艷麗海棠也不芬芳啊。

【註：出自宋代蘇軾《寓居定惠院之東，雜花滿山，有海棠一株，土人不知貴也》。原詩共28句，本文中作者選用了詩中寫海棠生長環境與外在感受的前8句，意為嘆扈三娘美之餘，哀且忿。】

*作者：張獻黨，魚羊秘史原創專欄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