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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師不準學生在身上塗鴉,而他卻因此創作出最美專輯

老師不準學生在身上塗鴉,而他卻因此創作出最美專輯



關於蕭青陽

人稱「蕭大俠」,台灣著名設計師。三十年來設計超過千張唱片,合作歌手包括周杰倫、五月天、陳綺貞、張惠妹等,曾五年內四度入圍格萊美最佳唱片包裝設計獎。

老師不準學生在身上塗鴉,而他卻因此創作出最美專輯


老師不準學生在身上塗鴉,而他卻因此創作出最美專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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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台灣八八水災過後,他多次前往台灣山區,幫助偏遠地區的孩子。一次,部落里的一個孩子在他手裡畫下了古老圖騰的紋樣。他從中獲得啟發,設計了一張專輯分享給全世界。


在11月的廈門國人美學生活節上,蕭青陽分享了這次極為感人的經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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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青陽在廈門


(以下為蕭青陽的自述)


在水災過後,我覺得我不能每天再和偶像明星們生活在一起了,這個世界上有很多事情,是我能夠通過自己的雙手去參與、用我的頭腦去完成的。所以,我決定去山區里給部落的孩子擔當美術老師。就這樣,我一個一個部落地去參與了很多帶孩子的事情。

但到了部落我才發現,原來並不是我先前想得那樣,並不是我單方面的教了那些孩子,反而是他們給了我很多的創意、很多的鼓勵。

老師不準學生在身上塗鴉,而他卻因此創作出最美專輯



蕭青陽

有一次,我到了屏東的泰武國小,它在台灣一座高山的山腰處,整個學校很小,大概一個年級就只有一個班。


那天我抵達後,校長著急地跟我說:「蕭大俠,你終於來了。我們部落的小孩子好愛你,你來你來,有個事情要麻煩你。上禮拜,有一個孩子被老師罵得很慘,那位被罵的小朋友是六年級的羅傑,他好難過。一直被罰站在教室最後面,靠著牆壁,頭低低的,哭著流眼淚。」


「我想為什麼老師罵羅傑罵得那麼大聲,罵得整個操場都聽到她的聲音?原來羅傑一直忍不住拿書包裡面的奇異筆,在他的手上畫畫。一次、兩次,老師勸他,但他還是忍不住。」


「只是青陽啊我要跟你講」,校長繼續說道,「後來我仔細看了一下羅傑頭低垂的雙手,上面畫了很多奇怪的圖案——原來那是傳統阿嬤奶奶手上的刺青。大俠,我已經二、三十年沒有看過這個刺青了,這個孩子竟然找到逝去的文化,而且不聽老師一再的勸告,一直要畫在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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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灣族阿嬤手上的刺青


「我覺得上課不專心是一件不好的事情,但對這個傳統的傳承,是一個更重要、必須被鼓勵的事。你可不可以幫我鼓勵這個小孩?」


我點點頭。校長拿起喇叭,對著全校的操場廣播:六年級羅傑六年級羅傑,馬上進校長室來。


學校很小,不到30秒,羅傑就出現在了校長室門口。黑黑瘦瘦的男孩子低頭喊聲「報告」,他進來,我就好像看到了小時候那個愛畫畫的我,那個上課不專心,永遠在課本上面畫了好多奇怪圖案的我。然後我跟羅傑說,聽說上禮拜你挨罵了,而且很慘,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我邊講邊從我的包包裡面拿出一隻奇異筆,伸出我的手跟羅傑說,你畫在我手上啦,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老師把你罵得那麼凶?而且你好像哭了,哭得好難過。


很多愛畫畫的人其實都很內向,羅傑拿起筆,也沒有說話,就開始在我手上畫了起來。畫畫的時候,羅傑終於開始講話了。他說,「大俠叔叔,手指頭上面的圖案代表祖先,第二節是太陽,再往下的地方是高山,高山的旁邊是流水。」

老師不準學生在身上塗鴉,而他卻因此創作出最美專輯



羅傑在蕭青陽手上畫圖騰


到手腕的時候他還畫了很多細格子的網,邊畫他還不忘提醒說,「兩邊記得一定要畫鉤鉤,這樣才可以捕捉得到飛鼠。」他一邊畫,我一邊用力把它們記下來,因為我知道,這是害羅傑挨罵的塗鴉、快要消失的文化。我不記下來,誰記下來。


完成之後,羅傑又回到很害羞的樣子,跟校長跟我鞠個躬,然後就回到操場繼續去練唱傳統歌謠了。我舉著我的手慢慢走到外面的操場,逆著陽光看。我當時就想,到底是我鼓勵了羅傑,還是羅傑他鼓勵了我?他給我了一個創意,讓我想要去分享。我想把它變成一個設計,給全世界看,然後這個文化就可以流傳下去了不是嗎?

老師不準學生在身上塗鴉,而他卻因此創作出最美專輯



圖騰上有祖先、太陽、高山、流水,還有可以捕飛鼠的網


幾天後,我回到了台北永和,又回到工作室電腦前面繼續工作。很巧,沒多久,阿里山山下的羅娜國小校長打電話給我說,「欸,大俠,你不是說有任何需要,有任何任務,都可以找你來幫忙嗎?我們部落的孩子,他們每一個禮拜都要越過山谷,然後集中在一起上學、練唱高山的歌謠。我們已經練習了大概兩年多的時間,我們要出唱片了!有沒有可能找你來做設計?」 啊,這是一張賺不到錢的唱片,但卻讓我的內心感到充實。

老師不準學生在身上塗鴉,而他卻因此創作出最美專輯



台灣山區的風景


我決定前往羅娜國小。出發的前一天晚上我到了印刷廠裁了好多廢棄的白紙,扛著廢紙,一路坐藍色的小貨車,第二天就到了山上。到了山上,見到小朋友們好開心,他們也讓我想起了羅傑。


其實那段時間我一直都在想羅傑挨罵的事情,我覺得,不能讓部落的孩子在21世紀還那麼自卑。到了羅娜國小之後,我馬上把紙張發給小朋友,對他們說,大膽地把你的手按在白紙上,拿出你的奇異筆,把你手的輪廓畫出來,把你想唱出來的、驕傲的事情全都畫在手上。


開始畫不到十分鐘,一群小朋友不見了。原來他們偷偷溜到後面的洗手台去洗手了。小朋友們跟我反映說,老師,在手上亂畫回去會被爸爸媽媽罵啦。


聽完後我就很難過,小孩子的創意也好、快要消失的文化也好,周圍真的存在著很多壓力。然後我和孩子們說,「不怕,大膽,今天我是你們的老師,畫在你們的手上吧。」我想保留一個機會。

老師不準學生在身上塗鴉,而他卻因此創作出最美專輯



小朋友將畫畫在了手臂上


沒想到,不到15分鐘,他們就已經畫了滿手。圖案像小蛇一樣、像圖騰一樣,蔓延到了孩子們的脖子上、臉上。我多希望羅傑也可以參與這節課,自由自在地畫畫。

老師不準學生在身上塗鴉,而他卻因此創作出最美專輯



小朋友的畫越畫越多

老師不準學生在身上塗鴉,而他卻因此創作出最美專輯



畫到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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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臉上


在我結束一天的美術課,即將要離開的時候,大家都很不捨得。小朋友們開始拿他們的衣服、書包、書本叫我簽名。他們拚命在我口袋塞紙條,結果拿起來看上面很多都寫了111222這樣的數字。原來,高山的小朋友們沒有手機,這些是他們編得電話號碼,其實想說的是,離開之後我們可不可以保持聯絡。

老師不準學生在身上塗鴉,而他卻因此創作出最美專輯



孩子們希望蕭青陽老師可以加油

老師不準學生在身上塗鴉,而他卻因此創作出最美專輯



班上一個年紀大一些的孩子看上去很內向,有些不開心

老師不準學生在身上塗鴉,而他卻因此創作出最美專輯



原來他也想像年齡小的孩子們一樣得到一個「抱抱」


但,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下次見面又不知道要到什麼時候,這讓我好難過。一趟一趟的旅行,一次一次做美術老師,最後我還是必須回到永和,回到我的工作位上去做唱片,我還是一位做唱片的設計師。


心情到了夜深人靜的時候,真的是想念,也很難過。後來,我把孩子們按在廢紙上的手印和畫做成了一見作品。它就是之前提到的孩子們歌唱的專輯的封面。

老師不準學生在身上塗鴉,而他卻因此創作出最美專輯



蕭青陽設計的專輯封面


手上的塗鴉,就是專輯設計里最重要的元素。

老師不準學生在身上塗鴉,而他卻因此創作出最美專輯



孩子們的塗鴉通過專輯設計可以被更多人看到

老師不準學生在身上塗鴉,而他卻因此創作出最美專輯



孩子們唱的歌也可以被更多人聽到


這件作品得到了那年台灣金曲獎的最佳唱片封面設計獎。

老師不準學生在身上塗鴉,而他卻因此創作出最美專輯



在專輯裡,可以聽到台灣原聲童聲合唱團孩子們的歌聲


得獎的意義是什麼?是鼓勵。唱片怎麼來的,設計怎麼來的?其實是從感情來的。這感情就是在教室被老師罵被罰站,後來變成互相鼓勵。


而就在前年,台灣排灣族最後一個手上刺有刺青的阿嬤離世了。


後記:蕭青陽說,他沒法告訴旁人自己的設計是最好的,但其中的誠意肯定十足。這張唱片的設計不僅是對孩子們、對自己的鼓勵,同時也能讓更多人了解台灣原住民部落,以及快要消失、甚至已經消失的部落文化......


YT原創未經允許不得轉載


圖片由設計師蕭青陽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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