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夜後的瘋狂，英超聖誕快車為誰而開？

導語：聊了這麼多年的NBA聖誕大戰，你知道英超的聖誕快車嗎？

文：殷豪男

編輯：Camel

「48小時內踢兩場英超？？？這賽程安排太有才了。」

為了遷就電視直播，利物浦主場對曼城的英超重頭戲，被編排到北京時間2017年1月1日凌晨1:30分舉行，而緊接在1月2日紅軍就要北上客戰桑德蘭，兩仗之間只有不到48小時的休息時間。這引起了利物浦主帥克洛普憤懣之情。

利物浦即將迎來地獄賽程

年復一年的「聖誕新年快車」賽程，不僅是讓每一個英超教頭都頗為頭疼的大考，更是對英超球員體能及耐力的終極測驗。

當歐洲大部份足球聯賽步入冬歇期，球員和教練跟家人共度佳節的時刻。英國的球隊卻要加開快車，在十天內連拼三場比賽，維持這個節日娛樂球迷的傳統。

聖誕節新年快車：愛與和平的象徵

我們先來釐清三個概念：即Christmas Eve,Christmas Day以及Boxing day。

12月24日為Christmas Eve，即「平安夜」，相當於除夕。人們會在家中擺放聖誕樹等節日裝飾品，團聚在客廳中享用大餐，這一天亦被認為是聖誕老人向兒童派禮物的時間。

12月25日為Christmas Day，即「聖誕節」，相當於大年初一。早先是紀念耶穌降生的特別節日，如今已轉化成一種民俗節日，並常與日期相近的公曆新年合稱「聖誕與新年季」。

12月26日為Boxing day，即「節禮日」。關於其起源眾說紛紜，但現代Boxing day更重要的意義，是商家清貨大減價的日子，人們會攜家帶口去零售門店掃貨。

漫畫「平安夜收禮物，節禮日收賬單」

三者當中的節禮日，正是「聖誕新年快車」發車的日子——包括英格蘭、蘇格蘭、北愛爾蘭等英國本土以及澳大利亞、紐西蘭、南非等國家在內，足球，英式橄欖球以及板球的賽事將在這一天全面開打。

所以，如今的「聖誕節新年快車」並未在聖誕節當天安排比賽，嚴格意義上應被稱為「節禮日新年快車」才對。可直到1957年的冬天，即在12月25日聖誕節當天看球賽，才是英國人由來已久的節日傳統節目。

早在19世紀末英格蘭足球職業聯賽成立的第二個賽季，聖誕節賽事就被寫入了日程。1889年12月25日，足球聯賽史上第一場聖誕大戰在衛冕冠軍普雷斯頓與其苦主阿斯頓維拉之間展開。最終，普雷斯頓憑藉Nick Ross的帽子戲法以3:2戰勝了對手。

而比賽之外，這場於聖誕節開打的「天王山之戰」也以充分的噱頭賺足眼球。超過9000名觀眾破例「拋家棄子」，前來球場為主隊加油助威，在當時創下了聯賽的上座率記錄。

自此之後，火爆的「聖誕節賽事」就成為了主辦方拉動上座率慣用手段。但讓該「節日營銷」性質的比賽得到升華並寫入民族傳統的事件，還緣由一戰時期，英德兩軍之間那一場傳奇的球賽。

1914年的冬季聖誕節正值第一次世界大戰，嚴守中立、致力於反戰的羅馬教宗本篤十五世，呼籲各國在節前簽訂正式的休戰協定。在提案中教宗動情說到「至少在天使歌詠之夜，讓槍炮沉默下來」，可這項提案被各國嚴詞拒絕。

可有趣的事情隨之發生了。聖誕節當天，各軍隊間雖然沒有正式的休戰，但卻非常有默契的暫時停火。即使各國首領怒氣沖沖地下令，前線必須繼續攻擊，雙方的大炮為了避免對方死傷，就選擇了將炮彈同時打在無人地帶。

而彼時比利時境內激戰的英軍與德軍，更是在合唱與聯誼之中度過了一個歡樂聖誕。在英國中尉M.S.理查森（M.S. Richardson）的家信中，描述了這番不可思議的景象：

「德軍士兵小心謹慎地從戰壕中走出來，我與另一名軍官也走出戰壕，並與七名德軍會面。其中一名德軍送了香煙給我，我們則給了他們一塊聖誕布丁，並且彼此握手致意向對方慰問。」

聖誕節的戰場，因足球而變得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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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令人稱奇的事情還在後面。在德軍戰地上，突然出現了一顆無人知曉從何而來的足球。雙方士兵見狀仍然紛紛爬出壕溝，50幾個來自不同陣營的士兵，就在這塊瘡痍滿目的土地上歡快地踢起了足球，比賽最終以德國2比1擊敗英國而告終。

這次充滿著人性光輝的停戰事件，在2005年被法國導演卡爾朗翻拍成了電影《聖誕快樂》（法語：Joyeux No?l），併入圍了奧斯卡金像獎的選拔。而這場球賽也得緣於戰爭，成為了人類史上一次意義非凡的事件，足球得以超越運動項目本體，成為了和平符號一般的存在。

《聖誕快樂》電影海報

每逢世界大戰之後，足球運動便會達到空前的關注高峰。比如1949年二戰停戰之後的首次聖誕大戰，全國各級別的賽事總共吸引了約三百五十萬的球迷前往賽場觀戰。俱樂部用冬青樹枝將球場加以裝扮，球迷高唱起聖誕頌歌，營造出了別樣的節日氣氛。而比賽的球票，也成為了當時最受孩子們歡迎的聖誕禮物。

但令人意想不到的是，當世界局勢趨於穩定，和平年代的「聖誕大戰」卻走向了終點。相較於凍梭梭地奔赴於球場，人們變得更傾向於待在溫暖的宅子里，與家人守著電視機共同度過佳節。而火車司機，大巴司機等藍領階層享受到了更多的假期，這大大限制了球迷的出行手段，聖誕節當天的球場觀賽人群的逐年下滑。

最終，1957年12月25日，伴隨著布萊克浦在主場對陣萊斯特城5-1的大捷，「聖誕節大戰」完成了它近70年的使命，正式寫入了足球史冊。

英超每年都會安排青年球員參與聖誕停戰紀念活動

聖誕快車，你往哪兒開？

自從六十年代末聖誕大戰終止後，英國球隊在每年年底的日子就變得輕鬆不少，少打一場比賽之餘還能靜享一月份長達近兩周的冬歇期。可這卻漸漸成為了被傲嬌球迷與電視台口誅筆伐的對象。球迷喜愛在放假的日子，觀看自己主隊的比賽；而就轉播方而言，他們支付了高額的版權費用，理應趁著節假日等高收視率的時節獲得合理回報。因此，在聖誕新年的巨大商業利益面前，球員寶貴的假期便成為了犧牲品。

自1982/83賽季開始，「聖誕新年快車」的賽程正式啟動，十天三賽成為了每支球隊的標配套餐。這也宣告著「冬歇期」暫時告別了英國足球舞台。

1982/83賽季，曼聯的密集賽程堪比NBA背靠背

而關於聖誕節當天比賽恢復的呼聲，其實也從未停歇，1983年，位處於第三級別聯賽的布倫特福德高舉「回歸傳統」的大旗，提議將對陣溫布爾頓的比賽安排在聖誕節上午十一點開球。可俱樂部執行官埃里克-懷特的一席話卻讓全部工作付之東流：

「我們希望回到過去的日子，聖誕節當天男人出去看球賽，女人在家做飯。」

抱著情懷的埃里克也許本無敵意，但這番直男癌屬性爆表的宣言，在女權主義覺醒的英國如同投下了一顆炸彈。在巨大的社會輿論壓力之下，英足總也不得不選擇退讓，將比賽提前一天到平安夜舉行，息事寧人。聖誕節大戰的「復活」也就此無限期推遲了。

而對於俱樂部自身來說，如何對付「聖誕新年快車」便成為了新難題。一方面，密集的賽程考驗著各隊主帥調兵遣將、靈活應戰的功力。另一方面，如何把握住假日商機，營造俱樂部文化也成為了必修課。每個俱樂部無不在節日前夕使盡渾身解數，為自己的品牌打造出一把力。而這當中最引人矚目的，就是俱樂部的聖誕周邊銷售。

作為極具英國特色的聖誕禮品，Christmas Jumper (聖誕毛衣)的人氣頗高。但它並不是一件傳統的聖誕禮物，直到1980年代才開始在英國流行的。

聖誕毛衣最早起源於電視節目當中，有很多著名主持人會穿著這樣花花綠綠，印著卡通形象，具有濃郁聖誕配色的毛衣出鏡主持節目。這種成年人傳童裝的反差感獲得了一致好評。後來諸多影視劇也開始紛紛效仿，聖誕節穿聖誕毛衣變成了一種新時尚，諸如系列作《哈利波特》中，羅恩的媽媽每年聖誕節就會給每個家庭成員織一件聖誕毛衣的情節設定。

《哈利波特》電影劇照

而每家英超俱樂部在12月前後，都會推出專屬版的聖誕節毛衣，球員們一般會身著毛衣，參與當地的社會公益活動。當球場上五大三粗的漢子們穿著奇奇怪怪的花式毛衣時，總是透著別樣的喜感。而許多的好事網站更會將20家英超俱樂部所推出的聖誕毛衣進行對比評測，選出當年的「最佳」與「最差」。

英超桑德蘭俱樂部球員前往醫院看望住院兒童

除去毛衣之外，俱樂部也會針對於聖誕主題推出頗多種類的禮品供球迷選擇。今年英國網站Gamble Geek就給英超俱樂部的那些奇葩聖誕周邊做了一個排行榜，這當中既有一些精緻又實用的附帶球隊Logo的商品，也有很多讓人摸不著頭腦的雷人之作。比如赫爾城的這身跳跳虎外套與西布朗的聖誕老人面具......但不管怎樣，這些產品憑藉獵奇的設計與網路曝光，讓俱樂部獲得了別樣的關注度。

商業高於足球的年代？

如果說早年「聖誕節大戰」是傳統與和平的代言，那麼，80年代如假包換得以重生的「聖誕新年快車」，則有了頗多的商業操作的意味。

在消費需求與市場利益的拉動下，這輛列車開足了馬力，以不可阻擋的態勢駛向「錢」方。在撈金無數的同時，卻也與足球精神的指向標有了些許的背離。

「每個人都問，為什麼英格蘭總在大賽時疲軟，那就問問其他國家的球員在聖誕節時做什麼吧！他們只是坐在沙發上，和家人看英國足球罷了。」發布會上，德甲出身的克洛普在諷刺賽制之餘也不忘炮轟了一把英格蘭國家隊。

近年來，越來越多的英超教頭與明星球星，紛紛出面發聲，探討密集賽程的不合理性。但別忘了，在索求不盡的利益之下，那些休賽期永遠都打不完的全球巡迴賽，那些無休止的商業代言活動，其實是困擾所有頂級聯賽與球員的難題。

當球星淪為節假日的消費品，段子手們的談資，賭球狗們的生死劫以及手術室里的常客，縱使領著千萬薪金的他們，有沒有被真正視作一個「人」來看待呢？戰爭年代，人們通過足球認識了生死；和平年代，人們通過足球認識了金錢。這是歷史的進程，還是體育的悲哀？

對於中國體育人來說，節假日賽事價值的商業發掘或許已經提上日程：除夕大戰、球隊定製化月餅、球星簽名肉粽……這些都可能是我們能夠遇見的未來。但如何把握市場開發與體育精神之間的平衡，才是一門學不完的功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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