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翻譯了整個中國，這篇關於希特勒的幻想小說卻譯得「天真」

假如在稅關上當關員的希特勒，像天下許多的人一樣，終身沒有碰到好運氣，到老還是一個關員。那麼這一次歐洲的戰事，是否就可避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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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0年，中國刊登的希特勒死訊

阿道夫·希特勒，奧地利裔德國人，德意志第三帝國元首，納粹黨魁，第二次世界大戰的發動者。1945年4月30日下午3點30分，在盟軍攻入柏林的炮聲中於德國總理府地下室自殺。

這是眾所周知的事實。然而，在1940年的中國當時第一大畫報刊物《良友》雜誌一月刊上，卻出現了一篇名為《希脫勒之死》的文章，描述這位帝國元首如何在平凡的生活中死去，所謂「希脫勒」，便是當時中國人對於「希特勒」的別樣音譯，這位元首在1940年正躊躇滿志，即將發動入侵蘇聯的「巴巴羅薩計劃」。他怎麼會在這之前就死了呢？這豈不是奇哉怪哉的事情？

原來，這並不是某個中國007錯傳了情報，而是一名英國作家瑪斯特的幻想小說。

譯者叫天真，他在序言中這樣寫道：

「這次歐洲戰爭的戎首（罪魁），大家都說是希脫勒。他過去是一個在奧國稅關上服務的關員。後來命運一變，就逐漸升躍為叱吒風雲的獨裁者了。也許有人在想假如在稅關上當關員的希特勒，像天下許多的人一樣，終身沒有碰到好運氣，到老還是一個關員。那麼這一次歐洲的戰事，是否就可避免呢？這是一篇幻想小說，作者是英國小說家瑪斯特。他寫這篇東西的目的就是在慰安最近歐洲人民因二次戰爭的發生而引起的精神上的不安。他希望每個讀者把它反覆地重讀，直到相信這是事實時為止。可惜的是希脫勒並沒有終老在稅卡之上。」

《良友》雜誌原文

希特勒年輕的時候當過稅關的關員？我只記得他很善於偷稅，這一履歷在希特勒的相關文檔中沒有見到，只能姑妄聽之。而作者描述的「希脫勒之死」，倒真令人慨嘆不已，世界上有那麼幾個瘋子，如果能這樣平靜地度過一生，地球上或許可以少幾個億的冤魂。

且奇文共賞之：

「他躺在臨終的病榻上，頭垂在一大堆的高枕中。屋子裡乾淨得一塵不染，雪白的地磚和牆壁。從打開的窗子中，可以清楚看見窗外的松林景色。

下面有流水的淙淙聲，玫瑰色的夕陽，流連在刻著典型的阿爾賓鄉土花紋的碗櫃和衣櫥上。

臨死者疲乏而憔悴的面容，已漸漸平靜了下來。痛苦的皺紋已消失。肉體和精神都已包裹在安寧的狀態中。

他是約瑟夫地方的奧國下級關員。他將以一個誠實而正直的人安靜地死去。他的妻坐在床畔的凳上，淚水充滿在她那碧綠的眼睛裡。她那緊握的手擱在她的膝蓋上。

這將死的人正在思慮著，他將要向這辛苦而有趣的一生告別了。就在他那低微的職務上他已盡了應盡的職務，享受了一個卑賤的人所應有的悲歡。他好像又聽見停在國境上的火車的聲響，嗅到新鮮咖啡，煎餅和煙草的氣味。看見他自己依舊穿著那身仿造奧國皇家軍隊式樣的國家制服。他又看見那富有的頭二等旅客，把衣箱提包打開在他的面前。他的手指觸碰那些燙得筆挺的襯衫，滑軟的女性的內衣，檢查和翻動這些東西是會給他一種肉體上的快樂和精神上的滿足。他對於這些有錢的旅客雖然表示有禮貌，可是對於那些坐著硬板凳旅行的三等旅客，當他們膽怯的打開箱子請他檢查行李時，他也並不十分輕視的。

有的時光，他還會幫助一個有瘋病的農婦，在堆滿了雞蛋和蔬菜的筐子里，替他重行整好她那已被檢查過的衣服。碰到在一個工人的包裹里，發見有一包劣質香煙很不聰明地隱藏在一堆骯髒的衣服底下時，他也就裝作不看見的放過了。

老實說，羨慕和敬畏之心雖然使他極喜接近有錢有勢的人，但是自己覺得他是和卑賤的人或是說下層階級的人同類的。所以，他不失為一個沒有良心的人。他一生中經過的許多事迹像一幕幕電影般，映在他的眼前。他養過一隻獵狗，很忠心的跟了他十年。還有一隻有花斑的乳牛，有一次會把一隻像小鹿般的小牛撞倒了。

在臨近旅館中的酒排間里所過的幾個晚上，也是很快樂的：坐在一群朋友中間，面前放著一大瓶啤酒，啤酒的苦味，混合著屋子裡的煙味，人聲，還有那瓷質酒瓶上刻著奧國皇帝尊嚴而熟悉的面相。

這些雖然是一個卑賤的人所過的一生，但是這正是他的一生。經過了長長的時間，代表了幾個表示健康，快樂和滿足的階段。他想到他那相互愛好的前妻。他曾在她的床邊看了她死去，他又想起他的繼室，他們也是相互愛好的，現在她卻坐在他臨終的床畔了。他所過忙碌的一生中，一切還稱順當。

只有一樣東西是缺少的。那好像是每個人的中心。他想到他的屋子，他的花園，他的妻子，那種舊有的怨恨又重上心頭。好像是沒有結疤的傷痕，現在又裂了開來。降在他將死的靈魂上的平靜，超脫，安寧和滿足現在完全飛去了。他伸出一雙手，去撫摸他的妻子，他用盡最後的一點力量，在痛苦的啞音中，說出了他一生中最大的悲哀：

『太太，太太，為什麼我不留一個兒子就死去了呢？太太，你為什麼不替我生個兒子呢？』

這幾句話就成為當奧國皇家關員的希脫勒，當他的靈魂在德奧邊界勃洛奴地方的小屋裡脫離肉體時所說的最後的幾句話。」

同期《良友》雜誌上的希特勒漫畫像，說明了世人眼裡希特勒的真實形象

這篇文字，其中很多地方並不那麼講究，比如「不失為一個沒有良心的人」，肯定是用反了，說明只是一篇近似遊戲的文章。然而，如果看看那些曾用鐵靴踐踏世界的所謂大人物們的生前身後，看看那些因他們而死去的人們，或許你會得出一個結論——希特勒還真不如作為一個稅官平靜度過一生的好。

譯者天真，應是當時正在歐洲即將回國的大翻譯家楊憲益先生的筆名，同年先生攜妻戴乃迭（Gladys Margaret Tayler）回國，《離騷》、《紅樓夢》皆為這一對曾共同蹲過監獄的翻譯大家的作品，卻不知先生還翻譯過這樣小品類的異樣文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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