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偷你的櫻桃吃嗎？

我被一個大叔堵在了路上。

「你手裡啃的紅薯，我家地里的。」

他看著我的眼睛，肯定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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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桃記

黃桃是最好吃的桃！

河對岸有個矮男人信主，常常跋山涉水去做禮拜，一輩子從未生過病。

他蹲廁所一旦蹲太久，高大的女人就站在門口罵，中氣十足很活潑。

他的黃桃樹長在水稻田上方的斜坡。水稻開花的時候，黃桃也泛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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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小孩把風。膽子小又慫的，沒本事，爬又爬不上，摘又不敢摘，只好躲路邊替我們膽戰心驚。

另外兩個從稻田溜過去。水稻比小孩還高，稻穗打在臉上有點扎，但是黃桃太香啦。一個上樹，一個在田裡接著，仔細莫踩歪了人家的水稻。抱著五六顆黃桃，兩條小黑影弓著腰溜回來。

河水裡洗乾淨，最小的給把風人，他高興地蹦回家，告訴媽媽去偷吃黃桃了，沒一會兒就聽到雞飛狗跳，小兒被打得嗷嗷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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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門口玩一會兒沙子再回去，也不開口同媽媽說話，免叫她聞到我嘴巴里好聞的味道。

再多的黃桃罐頭，也比不上那味道好聞。

草莓記

啟蒙老師姓李，就住在我家下面的竹林高坡上，白凈俊秀。他的妻子彎腰插秧苗，他就牽著牛在田埂上站著，還是像個教書先生，看著怪好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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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對岸我爸又開闢了一片菜園，正好和他家的挨著。相鄰的壟上，他們家種了一排草莓，開花花瓣白，結果果子紅。

從他家的竹林坡可以看到菜園，我只能趁晚上像一枚小炮彈飛快地跑過去，矮矮地坐在草莓邊，在夜色中假裝自己是一棵碩大的白菜。

草莓好吃啊！我真想在那裡坐一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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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風裡傳來我媽的呼喚。

她說要把我閂在門外，讓我跟狗睡。

西瓜記

業龍業昌業開三兄弟，他們的爺爺總板著臉，蘭花種得好，西瓜也種得好。

中午三個人約我去偷老爺爺的西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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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的西瓜田都不互相告知的，種在僻靜的山腳處。我們轉過一片高高的玉米地，西瓜地就藏在後面。

「可甜了，沙瓤！」老大驕傲地說。

「我爸種的圓滾滾！也甜！」我不能被比下去。

挑了個頭最大的，輪流抱到小河邊，費了半天勁摔破，坐在水邊開開心心地分了，西瓜可甜，水可清涼。小崽們嗓子亮堂堂，唱《我們是害蟲》，笑得東倒西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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瓜皮扔到樹林子里，不能被他們爺爺發現。

不然那老頭會氣得板著臉。

櫻桃記

我跟姥姥翻山越嶺，看見一頭紅毛野豬在拱野櫻桃樹。

它嚇跑了，我走過去，摘了一兜紅櫻桃，吃了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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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櫻桃雖然也甜，可還是沒有家櫻桃大，好吃。

舅奶奶家下面的田埂上就栽了三棵櫻桃樹，有房頂高，花開的時候美得我不知道怎麼說好。

舅奶奶的兒子已經長成大人了。櫻桃熟的時候，我們幾個小孩就去摘。樹很好爬，長了一副馴和的樣子，枝枝椏椏穩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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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爬到高高的樹杈上，坐在那兒吃。風輕輕的，葉子翻來翻去，櫻桃若隱若現。舅奶奶出門上廁所，看見樹上我晃來晃去的兩條小腿，說：「你可別掉下來。」

我真想掉到她懷裡。

葡萄記

李老師家除了草莓，門口還有一棵葡萄。

草莓長得好，葡萄也長得好，我那天去找楊青妹妹玩，從葡萄藤下經過。

一大串一大串的，山上的野葡萄根本比不上，看著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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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假裝走過了，又回頭望望，沒看到人，跑去搬了一塊大石頭，站上去夠最紫的那串。

「咳咳，」屋裡傳來故意的咳嗽聲，李老師的女兒坐在窗後面看書，這時好整以暇地盯著我，「你在幹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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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臉瞬間羞得通紅！哭著跑回家。

到現在我吃葡萄的時候，彷彿還能聽見小姑娘的咳嗽聲。

核桃記

村裡有個五保戶，是一對沒孩子的老夫妻，但他們有一棵核桃樹。

核桃看著有梨那麼大，其實砸去外面的青殼，就剩下個硬疙瘩，吃著費勁，惱人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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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一群小孩在樹下夠枝椏，砸一地青殼，分了核桃各回各家。

家裡爸爸有個趁手的小鐵鎚，一砸一個準，我吃得歡快。

核桃放在火里燒，能燒出油來，發出很靠譜的香氣，媽媽說吃了補腦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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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年冬天，老婆兒裹著大風雪叩我家院門：「孩子們都上學去，也沒人來敲核桃了，我給留了一包哩。」

核桃用小花布包著，溝壑縱橫的殼，像老婆兒的臉。

後來山上黃土，山澗草深。

核桃落一地沒人撿。

黃瓜記

那些年夏天很熱，草又高深。我頂著烈太陽往園子里走，聞了一鼻子暖烘烘的青氣。

左邊第三根竹竿上，上次來的時候手指粗，這回應該可以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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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黃瓜，有講究的。我最愛摘那半大嫩黃色的，花蒂還沒完全脫落，小刺有點扎手，囫圇抹掉，年輕黃瓜的汁液就沁出來，清新帶點澀，一口咬下去，咔擦，哎呀，舌頭麻麻的。

偷黃瓜，也要講道義。先摘自己園子的，最多兩根，再去三叔家的園子，正午大人都在睡，溜溜達達背著手走，不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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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人家的只能摘一根，拿去柿子樹下的池塘邊洗了，坐石板上慢慢吃，腳在水裡晃。

差不多大人要醒了，從後門溜回去，趴在床上裝睡。

於是就睡著了。

後記

我也長成柔軟羞澀大姑娘了。有一年清明回家，一個老頭兒在河對岸聲音洪亮地喊：喲，來我家摘櫻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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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再回家，他在路邊的向陽坡，太陽暖洋洋，墓上青草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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