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術圈「迷你」展開幕意味閉幕

　　「算了算才一個多禮拜，上班的人又只有周末有空。還讓不讓人好好看場展覽了。」沒事兒就喜歡泡畫廊、美術館的Amy，這兩天接連在朋友圈吐槽「心情不美麗」。讓她「心塞」的，是正在中國美術館展出的一場以「再長征」為題的中央美院師生展。這場由數百位創作者歷時近一年完成的回望歷史展，展期滿打滿算共14天。其實，如此展期還算不錯的了。位於798藝術區、琉璃廠的眾多畫廊里，「存世」不超一周者，比比皆是。

　　怪事兒

　　超短周末展最近興起

　　Amy在國貿某金融集團擔任精算師，「好不容易入眼一場展覽，卻發現留給你的時間只有寥寥數天。」這個85後妹子如今在決定看展前，都會一遍遍核實展覽截止日期。原因是之前她已接連吃了好幾回閉門羹——心想著開幕沒幾天，總還能趕上趟兒，可等到展廳，才發現早已「物是人非」。

　　同為豆瓣某藝術小組成員的張醅海也感受到展期愈來愈短。這個90後男孩更喜歡前衛、當代藝術，因此，他的目的地主要集中在798、草場地和宋庄藝術區。上月中旬，他早早就瞅准了一場來自朝鮮的展覽「朝鮮美術博物館國寶珍品展」，最終卻因為一次突如其來的出差讓他與它們擦肩而過。「10天的展期實在太短了，等騰出工夫回到北京，它就結束了。」

　　展期似乎沒有最短，只有更短。昨天剛從798聖之空間撤展的「新銳水墨畫家巡展第四回」，只在展場逗留了5天。如果它尚可以名氣不夠響亮作為展期短的理由，那麼正在琉璃廠榮寶齋展出的「范曾迎新畫展」算上開幕當天，前後也只有5天，其中4天還都是工作日。不過，如果與最近興起的一種主打周末兩天的超短展相比，那些讓Amy他們心累的展覽似乎就不算什麼了。「展兩三天的純屬鬧劇，再短就要亮底褲了。」一位藝術圈中人直斥這種展覽「迷了心竅」。

　　藏貓兒膩

　　瘋狂辦展或為抬身價

　　藝術批評家向陽以前常喜歡拿電影爛片類比一些做得很糟糕的展覽。「現在看來，兩者不僅品質可以作比，連露臉的天數也可以較短長了。」他有不少好友在影視圈工作，「他們拍的片子再牛，也就上映一兩個月，我們的展覽短則一月，長則半年。」如今，輪到他被友人奚落了。不久前，他擔任學術主持的一個展覽在畫廊只駐留一周，「基本上可以歸為電影的『一日游』了。」

　　在他看來，這兩年國內美術展館的增長遠遠不足以平抑辦展的衝動，展期必然越縮越短。擔任深圳美術館藝術總監的魯虹做過粗略統計，國內去年全年對外正式推出的藝術展覽接近4000個，展出時間在3個月以上的，少之又少。更令他不解的是，類似情況發生在民間畫廊或藝術機構倒也罷了，如今在一些公立美術館也有蔓延之勢。據他透露，他與人在成立不久的一家美術館辦過一場學術展，當來訪的國外知名藝術人士得知他們全年辦了8場展時，認為數量多了，應該控制在6場以內。事實上，國內一些公立美術館每年辦展次數多在七八十場左右。

　　京城一家美術館館長就透露，每天都會接到七八個諮詢進館辦展的電話。「不是辦展本身有多大吸引力，而是不參展根本無法在藝術圈立足。」從山東濟南「漂」到北京宋庄的藝術家高穆君坦言，想讓作品賣出個好價錢，就必須在有影響力的展館辦過展覽，「就像評職稱需要學術論文一樣，辦展記錄就是作品在市面的『流通證』。」

　　在藝術市場分析人士紅梅看來，瘋狂辦展還不單單是藝術家驅動的。「當下各大展館已經演變成由策展人、藝術家、評論人，以及市場買賣雙方共同構築起來的綜合體。」她認為，伴隨資本大舉入侵，在美術館辦一場展覽儼然成為藝術品「入市」不可或缺的一環。「原本定位為培育大眾審美的展覽，淪為充當拍賣前預展的角色。」向陽很無奈。

　　後遺症

　　梳理不夠讓觀眾止步

　　「行內人都知道，一個好展覽真正對外產生效果，往往是在口口相傳的一個月以後。」魯虹直言，展期太短根本達不到傳播效果。而在藝術市場分析人士沈華清看來，展期趨短背後潛藏的危機是參觀者獲得感的缺失。他解釋說，如今一些展覽並沒有考慮普通人的感受，「一旦丟掉了參觀者這塊基石，展覽的『短命』就是再自然不過的結果了。」以至於有網友調侃，不少展覽「開幕就意味著閉幕」，熱乎勁兒只在那半小時，再往後展場便門可羅雀。

　　聽聞有藝術批評家把這種現象歸因於大眾缺乏審美能力，沈華清很不以為然：「難道要求參觀者先去讀個藝術本科再來看展？」他認為，作為藝術參與者的策展人和藝術批評家，更應該思考如何改進與大眾的關係，比如展覽前言里那些高深莫測的專業術語，是否能轉換成普通觀眾能理解的語言？

　　資深策展人馮博一也認為，內地不少策展人根本就不夠格。「策展人絕不只是攢一個局，他更重要的使命是對藝術品作二度創作。」中國美術館典藏部王雪峰博士參與策划過多場館內藏品展，在他看來，要把一場展覽辦得對大眾口味兒，前期的學術梳理與展陳設計缺一不可。「要讓參觀者讀懂你辦展的意義，首先得讓展品看起來有意思。策展者要做的，就是遞給他們一根手杖。」

　　不過，策展時間是個大問題。馮博一說，國外籌備一個展覽往往花上四五年，而國內留給策展人的時間，長則數月，短至一兩周的也不少見。長年跑美術館的人也早已見怪不怪——距離新展開幕式不到半小時了，展廳依然緊閉，裡面還有不少工人忙著掛展品，貼說明文。策展之倉促，可窺一斑。「是時候釐清美術展館的學術定位了。與其頻繁換展，耗時耗力，不如嚴格控制展覽數量，辦些留得住的展。」向陽說。（陳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