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哪些因素阻止古代中國成為一個宗教國家？

文|閆天靈

當代意義上的宗教世俗化是近代以來世界宗教的一個重要發展階段, 是宗教面對社會經濟大變革和科學文化大發展所作出的積極反應。

與西方基督教的世俗化發展歷程不同, 中國宗教世俗化歷史可謂源遠流長。如果說世俗化和現代化在西方社會是同步進行的話, 那麼「中國的世俗化在一定意義上是比其現代化更為古老的現象。」 佛教、道教、摩尼教、襖教、景教、伊斯蘭教、基督教、天主教等世界性人為宗教在中國歷史上都先後出現過, 有的還延續至今, 歷千年而不衰。但在我國傳統思想中, 以倫理觀念為核心的儒家思想, 長期居於統治地位。「在中國這塊土地上, 任何宗教要想站住腳並獲得發展, 都必需順從儒教所宣揚的宗法倫理綱常。」 儒家學說推崇「 天人合一」 , 「以民為本」 、「仁者愛人」的思想, 尊先祖、隆君師、重綱紀。

這種人本主義的傳統倫理意識在很大程度上抑制著人神觀念的發展。因此, 與西方不同, 宗教在中國從來沒有取得基督教在西方取得的那種絕對統治地位, 始終沒有形成像西方基督教那樣的一神論宗教信仰, 所形成的則是儒家學說、佛教、道教、伊斯蘭教、基督教等各種宗教形態及各種民間信仰錯雜並存、五彩紛陳的混合宗教信仰體系。

受儒家思想的影響, 一方面較早興起的佛教、道教未能得到充分發展, 另一方面又使中國民眾的宗教認識長期停留於信鬼神、敬祖先等比較落後的階段, 迷信和命運思想在民間一直非常普遍。中國傳統文化對宗教所強調的並不是其神學體系的完善和教義教規的嚴整,所關注的則是宗教社會整合功能的發揮, 使宗教成為有助於王化、勸佐禮教的有力工具。所謂「聖人以神道設教, 天下服矣」 , 就充分體現了中國宗教服務於世俗倫理綱常的特點。在中國古代普通百姓心目中, 不管對於佛教, 還是對於道教, 他們所期望的都是現實利益的維護,而不是對神性世界的追求和嚮往。「無事不登三寶殿」 、「臨時抱佛腳」等就形象地說明了人們對待宗教為我所用的實用主義態度。

以「孝」為核心的「尊祖敬宗」觀念和以「忠」為核心的「以德配天」思想自三代確立以後,一直是中國人文性文化傳統的精髓。所以, 早在道教產生, 佛教初傳以前, 中國文化就積累起了深厚的根基。這樣, 佛教、道教要求得生存, 就必須順應中國傳統文化的人文性品格, 佛教為了解決其所主張的「出世」與以忠孝為核心的儒家綱常名教的矛盾, 採取了妥協的方針,一方面用儒家經典來解釋佛教的基本教義, 另一方面則直接將孝道、中庸思想納入佛學之中。道教也把在家行忠孝作為修道的基本要求, 將人間與仙界貫通起來。

因此, 以佛道兩教為代表的中國古代宗教都體現出一種入世精神, 宗教未能將現世與來世完全割裂開來, 從而徹底否定現實社會生活的意義, 而是主張即俗求真, 將此岸與被岸在順應儒家倫理體系的基礎上統一起來, 表現出種種世俗化的特點。「在中國的各種宗教形態中, 宗教倫理明顯地表現出了一種世俗化傾向, 它歷史地包含了諸如忠孝仁義這樣一些世俗化倫理的基本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