郪江漢墓壁畫里有一頭奔跑的豎著耳朵的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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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張引娣

（郪江夜景）

【作者簡介】張引娣，黃河文學學會會員，中學語文教師。愛好寫作、旅遊，喜歡下雨天一人鑽在被窩看小說。業餘時，不忘寫寫自己所感，曾在《陝西林業》《教師報》《黃河文學》《渭南教育》《東方教育》發表文章。

【本文由作者授權發布】

題記：《 漢書·食貨志下》：「匈奴侵寇甚，莽大募天下囚徒人奴，名曰豬突豨勇。」

行走在郪江古街，火焰一樣的陽光灑滿大街，我汗流滿面，站在空空的戲樓下面，我不知悼念那位。往前走去，生機勃勃的黃桷樹下，幾個長滿鬍鬚的老人正在搖著蒲扇，喝著儼茶，說著一連串的傳奇故事,沒有人理我。繼續前行，東邊的宜君山，西邊的的鳳凰山，北邊的雲台山，手挽著手，再加上透著濃濃韻味的封火牆，都在保護著這古老的郪江王國。當年那一幕幕往事紛紛湧上心頭……

那年臘月二十日開始，一場大雪就鋪天蓋地而來，鵝毛般的大雪洋洋洒洒，給郪江的山丘小河都穿上了一件潔白的棉衣，古老的吊腳樓、雕花的古戲樓、迤邐的小街——都淹沒在這場大雪中。當然，飄飄揚揚的大雪更下暈了忙忙乎乎的人們，因為又到了一年一度的祭灶神。

灶神在民間又稱「灶君」、「灶王爺」等。早在周代，祭灶就列為重要的祭禮，是「七禮」之一（《禮記?祭發》），後來又被列為「五祀」之一。祭灶儀式很隆重，要設神主，以豐盛的酒食為祭品，還要陳列鼎俎，設置籩豆，迎接代神受祭的人。祭禮後，貢品至少供享三天，然後，家人可以分享酒食，據說可以祛病延年。民間已流行灶神是專司向天帝打小報告的神了。民間百姓為了逃避灶神的監督和懲罰，就在臘月二十三日用酒肉敬灶神，施以好處，疏通關係，以求其「上天言好事」，並用麥芽糖等甜食敬灶神，目的是封住灶神的口，避免灶神向天帝彙報自己的過失，以求其「下界降平安」，而對於這個不太太平的郪江來說，這次祭祀顯得尤為重要。

紛紛揚揚的大雪中，郪江周邊暗流涌動，掌管祭祀的凰急匆匆地走著，祭祀的準備工作已經差不多了，還缺一頭象徵勇敢的豕。這次，一定要選出一頭讓那個該死的、封心服口服的豕，兒子輝在前一個月保衛郪江的戰鬥中，帶領眾將士奮勇拼搏，連續作戰，終以寡不敵眾，昏倒在戰場，被對方所俘，現在生死不明。凰和夫人急的吃不好睡不著，已經暗地裡悄悄地祈求司神了幾次，讓輝平平安安回來。可是老對頭封卻一口咬定，輝帶領士兵投降了，弄得鎮主心裡七上八下，不知該派人談判，還是繼續再戰。

而今，郪江的家家戶戶能參加戰鬥的青年已經不多了，隨著周圍幾個氏族的強盛，這兩年郪江都在打打殺殺中渡過，郪江早已失去了往日的祥和寧靜。這次，是幾個豪族聯合起來攻打郪江，這不，兒子輝就出了這樣的事。

二十二日，雪停了，大地一片銀裝素裹，郪江也籠罩著在一片詭異而奇特的氛圍中。已經有了幾頭供祭祀用的豕，但凰還是覺得不太滿意，這幾頭豕沒有一個是立耳，全是耷拉著耳朵。

先古時代，野生的豕可都是立耳，他們確實是勇敢的代名詞，什麼新莽為抵禦匈奴曾招募囚徒，名之「豬突豨勇」，還有什麼當時盛行的「獵豬搏豕」，都表明豕是勇敢的象徵。隨著豕的家養，慢慢的，豕也發生了變化，首先是它的一對立耳慢慢垂下，已經很少見到立耳的豕，其次，它的長吻也漸漸變短。

小編注：儘管《漢書》中的「豬突豨勇」含貶義，那是針對王莽，而不是這些囚徒。就算含有貶義，恰恰反證豬象徵勇猛和勇敢。

可是，鎮主說了，如果有象徵勇敢的立耳豕來祭祀灶神，灶神肯定會明白輝是浴血奮戰，不至於胡亂的打小報告，天君也就不會怪罪郪江，郪江更不會有人亂說，那樣一來鎮主也就不用處罰凰，整個郪江也將是平平安安。

凰明白這一切，早早就派了家裡大大小小的女僕、男僕，悄悄深入到山林溝壑和郵亭，尋找立耳的豬。

原來，從秦漢開始，豬在社會生活中的地位非常重要，養豬業興旺發達，從百姓到天子都有豬養。養豬基本有三種形式，國營養豬，這些豬主要是供皇宮食用；地方郵亭養豬，而且是出於皇帝詔命的政府行為，用於賑災百姓、祭祀；再有就是商業性養豬，可就是從事商品生產了。因而凰派人去各地郵亭尋找立耳的豬，可派出的人陸陸續續的回來了，就沒有一條有用的消息。

凰站在雪地里抓耳撓腮，好像熱鍋上的螞蟻，急得團團轉，再有十個時辰，就要獻上祭品，可就是少一頭立耳的豕。凰與夫人整夜無眠，兩個人圍著那個小小的壁爐，一盞發黃的罩子燈，面對面坐著，等待著明天的厄運。

天邊微微露出魚肚白，一夜未睡的凰就走出屋子，來到山頂，他想再看一看郪江的全貌，他知道，封早等著在眾人面前覲見，要逼著鎮主表明輝的叛變，賜凰叛逆的罪名。

剛剛登上山頂，一頭立耳的豕就迎面跑來了。那對豎立著的耳朵，表明它是一頭兇狠的野豬，一隻縱橫字郪江山水間威風凜凜的豕。這樣的野豬，形單影隻的人第一反應是逃之夭夭。

不知怎麼的，凰沒有一點恐懼，反而凰朝它驚喜地大叫：「來，過來……」

那頭豕就像是見到久違的老主人一樣，竟然直直地跑向凰，在他的腳上腿上嗅嗅，親昵地蹭著他的腿。

凰抱著這頭天邊跑來的豕，痛哭流涕：「真是老天有眼，不該絕我……」

凰不愧是郪江的祭祀官，很快鎮靜下來，他拍拍豕，趕著他回家。一路上，凰說了許許多多的話，告訴這頭救命的豕，他絕對永遠記著他的救命之恩，定要替他打造一幅雕塑，讓他流傳千古。還好，這頭豕好像能聽懂他的話，安安靜靜地跟著他。

臘月二十三日正午時候，雪後初晴，陽光分外的耀眼，郪江上空的陰雲一消而散，凰這個祭祀官領著郪江的男男女女，走上了高高的祭台，望著擺在前面的豕、牛、羊三畜祭品，凰露出了一抹笑意，彷彿兒子輝已領著郪江的青年朝他走來——

當然，祭品供奉了三天之後，凰悄悄帶回了那頭豕，他們全家沒有享用。一般情況下，貢品過了三日後，主家會把它吃掉。可是，這頭救了輝，救了凰，救了整個郪江的立耳豕，成了凰心中的聖物，他找人偷偷的刻畫了豕的畫像：長47厘米，高30厘米，立耳，長吻，三角眼，四足著地，長尾下擺行走狀，整個身體勻稱健壯。

正如我們今日在古墓所見。

歲月的鐘聲喚醒了我的記憶，我繼續行走在郪江古鎮的煙塵中，品一品發紅髮黑的儼茶，看一看歷經風雨的封火牆，摸一摸那棵不知何年何月的黃桷樹，累了坐下來，與長鬍須老者聊聊郪江的風風雨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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