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和上海佬50年的愛情：3次人工流產後小姑依然稱他為好男人

每天读点故事app作者：方芳7976 | 禁止转载

上海佬阿庆临终前唯一的遗憾是，再有半年时间他和我小姑就可庆祝他们结婚五十周年的金婚，为他们的爱情长跑划个美好的句号。

1

阿庆陪小姑去医院做完人流手术，就急忙赶回上海的工作单位销假上班了。

小姑的大哥，也就是我爸，却坐在家里为小妹这档子事黑着脸生闷气。只是碍于在自己孩子的面前没有骂出声：「这个臭不要脸的上海佬！」

爸爸气呼呼地说：「你们的上海佬小姑爷真不是个东西，每回做了坏事就躲回上海去了。」然后站起身转向我下命令：「老二，下午我送你去小姑家住一周，拎上你妈买回的母鸡、鸡蛋、面条，对了，还有一包红糖别忘了带去。记得要小姑躺在床上不要让你小姑沾冷水，家里买、洗、烧都是你负责。还有，要督促表弟妹晚上做好作业。」

爸爸最后嘱咐道：「你奶奶最近头晕血压高防跌也要照顾好。」

我在家中排行老二。从小练就手勤腿快，做事麻利，小脸常带着笑容，很讨大人们欢喜。用我爸的话说，我就是我们家里一块砖，一块「红色」的砖，哪里需要哪里搬，放在哪都能起作用。我上面有一个大我七八岁的姐姐，那时早已响应毛主席的号召，下放到农村的广阔天地锻炼去了。

当时还是春季入学，我初中升高中正在家等待着分配学校和班级。

小姑家住在城北的纺织厂宿舍区。家乡是长江边上的一座古城，城市不大，那时全城总共才有三路公交汽车。

下午，我拎着妈妈准备好的礼物，乘上1路公交车三四站地就到了北门的小姑家。

我像这样去小姑家照顾她已是第三次了。几年前第一次听到父亲骂小姑爷是个臭男人，我还是一脸的懵懂并奇怪：这男人真的很臭吗？随着年岁长大，对男女牵手，拥抱亲吻，还有怀孕，心里怀揣着几分害怕和刺激，又充满着好奇，并有些憧憬那种情愫。

尽管爸爸这种时候把上海佬骂得咬牙切齿，长大后我看出来爸爸和小姑爷关系还是最亲密的。小姑爷每年春节回来探亲，最喜欢来我家串门。他说话风趣幽默，小时候我喜欢侯在大人旁边，听小姑爷与爸爸聊着家长里短，以及天南海北的见闻趣事。我和两个弟弟从小都喜欢小姑爷，因为小姑爷每次回来都送给我们当时难买的大白兔奶糖，还有印刷得很好的扑克牌。

小姑爷平时一副嘻嘻哈哈的样子。每次回来和小姑来看望我父母时，走到家门口，他便拎着礼物跨前一步，故意大声俏皮地喊道：「大舅佬爷、大嫂，我和小妹看你们来了。」他喊我爸是跟着他儿子喊，叫我妈则跟着小姑叫。喊小姑则学我家乡方言永远只叫「小妹」。

记忆中爸爸从不称呼小姑爷的名字，只喊他：「上海佬（lao读去声）」。我长大后背地里称呼小姑爷也喜欢加上「上海佬」，这于我却是对小姑爷表示喜爱和亲切的一种称呼。

小姑和奶奶见我来了很高兴。表弟妹二人都上小学去了。躺在床上的小姑脸色有些苍白，她骂道：「都怪你小姑爷不好，害我又上医院了，给你们添麻烦了。」我后来回想小姑当时骂得并不是咬牙切齿，似乎还有些余意未了的样子。

奶奶颤魏巍地捧着一把大白兔奶糖和小点心要我接着，叹口气说：「这是做女人的命。」

我走到小姑的床边上安慰说：「我爸在家里生气也骂了小姑爷。」小姑脸上膨地显出几分难为情的红润，对我说：「你爸爸打我小时候就心疼我，一直照顾我的。不过，这些年也难为你小姑爷了。他也受了不少委屈。你弟妹小，我还要照顾身体不好的奶奶，每次探亲都是你小姑爷千里奔波受累。他是个实心眼、死心眼的人。」

我听出小姑话里的弦外之音，上海佬阿庆似乎非但不是我爸骂的「臭男人」，这些年对小姑可是不离不弃、死心塌地地呵护着。

小姑告诉我，小姑爷一回来就把她和孩子们惯起来，半点家务事也不让做，天天变着法子给孩子们做各种好吃的，家里欢声笑语不断，小姑也轻松许多。

闲下来没事，我问小姑，「你在小城市，而小姑爷在大上海，你们就怎么相识相爱了？」

小姑换了一个躺的姿势，枕着手侧躺着，空出床沿要我坐过去。

「说来可就话长了。」小姑慢慢陷入了当年的回忆中。

2

小姑十八岁那年招考进了市纺织厂，因是刚筹建的新厂，准备引进全国最先进的纺织设备，选送一批新进员工去上海的国棉纺织厂学习培训三年。

小姑记得很清楚，当年她穿着哥嫂特地为她买的小方领白衬衫，剪着齐耳三七式短发，扎着一个短马尾，精神抖擞地拎着大嫂曾用的小皮箱，在码头告别家人。第一次坐着轮船远行，第一次离开自己成长的小城去大上海，心情七上八下，有些胆怯又有些某种期盼，对未来充满着好奇与憧憬。

小姑爷恰是小姑所在的上海国棉纺厂织布车间的机械技术员。小姑一生的命运就这样与千里之外的上海佬阿庆发生了交集。

小姑分到织布车间，经师傅传帮带，很快就能独自操作几排织布机了。小姑管理的织布机偶尔会出现故障，小姑爷总是第一时间跑过来检查调整，经小姑爷手调整好的织布机织出的布又快又平。小姑也勤奋好学、手巧腿勤，很快成了车间的织布能手，并被评为当年厂里织布标兵。俩人渐行渐近，互帮互学，且相互爱慕，工作上相互促进，一时传为车间里佳话。

经过双方单位审核批准，第二年他俩报名参加了单位集体婚礼，分到了一室一厅住房，小家庭幸福生活起帆了。二人妇唱夫随，年年都评为先进劳动者。没多久小家庭迎来了一位新成员，表哥出世了，小姑爷整天笑得像花儿开了似的。

很快三年过去了，家乡的新厂建设已经峻工，新机器陆续到厂安装。小姑是单位安排最后一批回家乡的学员，这时她已在上海杨浦生活了将近四个年头。虽有万般不舍的小家，那时一切必须服从组织安排，小姑还是带着她的爱情结晶回到家乡，回到新工厂发挥她所学的技能。

小姑单位分给她一室半住家，她便把奶奶从乡下接来照顾儿子。自己仍一如继往地扑在工作上，被评为厂里三八红旗手。

3

有一次我去小姑家看望奶奶，见小姑与小姑爷在家亲昵地闲话说笑，便大胆地问道：「小姑、小姑爷，你们当年是一见钟情的吗？」

小姑笑道：「不是，当时你小姑爷是第三个找我谈朋友的。」

小姑爷从小姑身后转过头来，说：「我对你小姑可是一见钟情的哟！你小姑当年是又娇小、又白嫩，煞是好看！那双亮晶晶的黑眼睛扫我一眼，心里立即颤了一下，从此阿拉（吴语上海话和宁波话中第一人称代词）晚上再也睡不踏实了。我天天想着你小姑，有事没事围在她机器边转。」笑纹像小波浪样从小姑爷咧开的嘴角一直滚到他的大脑门上。

说得小姑有些不好意思地嗔怪道：「妈，你看阿庆在孩子面前也不正经。」小姑声音里却透着一股甜甜的撒娇味。

我盯着小姑看，好似突然才发现她杏眼柳眉、白净净的鹅蛋脸上散发着江南女子的妩媚风韵。我思忖当年的小姑一定是娇小巧媚的美人坯子，怪不得在上海佬阿庆前面也谈过两个男朋友。当我小姑随着众多年轻的妨织姑娘出现在他车间时，他当年一定是眼前一亮，与我小姑对上了眼，被小姑迷住了。

上海佬阿庆当年也是厂里培养的技术骨干。根正苗红，工作勤恳踏实，机械修理技术好。他比我小姑年长四五岁，是土生土长的上海人，却长得一副北方人的高大厚实的身板。眼睛不大却闪着南方人的精明，瘪瘪的嘴角总是挂着笑意，像他的名字一样给人一种喜庆的样子。

4

文革开始后不久，小姑怀的第二个孩子也快降生了。这时小姑爷计划着让小姑去上海生孩子，好给孩子上个上海户口。不久小姑爷单位为照顾他夫妻关系，批准了接受小姑调来上海工作。

小姑初听欢喜坏了，想着这几年与阿庆的分居终于可以结束了。第二天兴冲冲地一早便去单位找领导申请调动，没想到却未能批准。

领导对她说：「纺织厂是市里的先进单位典型，你又是我们单位培养的技术能手，树立的生产标兵，可不能辜负组织的培养啊。我们也理解你夫妻两地的难处，你有什么困难我们会尽量照顾的。」

无需做什么思想工作，小姑说那时的人都很单纯，听了领导一番话小姑自己都觉得不应该提出调动申请，那样的确对不起单位的培养。她涨红了脸，嗫嚅了半天也没有说出一句话，把调动申请从领导手里要回来，回到家就撕了。

晚上，小姑心有不甘地躲在被子里哭了半宿，爬起来提笔给小姑爷写信。

「亲爱的阿庆，侬晓得伐，这几年我每天都朝思暮想着和你早日团聚。夜深人静，不上夜班了，我多么渴望能在你怀里睡得安心踏实啊！节假日我们能够一起高高兴兴地带着儿子上街、逛公园，对了，还有上海大世界的哈哈镜一定会让我们的儿子傻笑乐坏的。

「你不在身边的日子是儿子给了我莫大的安慰。一转眼儿子都四岁多了，他笑起来可像你了，长得可比你好看。

「回来这几年，我一上班就拼命工作，年年是车间织布冠军。你知道吗？因为只要一站在织布机前，想起在上海时我们一起工作的甜蜜岁月，我浑身就充满劲头，把对你的每一缕思念都认真织进这每一寸、每一匹布里。可是我现在却不能调到你身边，家里也有困难啊……」

小姑写着、写着，泪水又模糊了眼睛，洇湿了信纸上的墨迹。

小姑心里矛盾纠结了一夜，决定还是第二天早上去邮局打长途电话给阿庆才能说得清。挺着大肚子到了邮局，小姑拨通电话，刚开口叫了声：「阿庆，我……」就哭得稀里哗啦的，连邮局的工作人员都惊动了。当天小姑就动了胎气，二儿子早产了。

小姑爷接到家里电报，立即请假赶了回来。并安慰小姑说，调动以后还有机会的。探亲假结束后，小姑爷就把大儿子带回上海自己去照顾了。

不久，单位给小姑分了两室半新居室，也是想留住小姑。

5

后来了解到如果小姑当时坚持调动上海，单位还是会批准的，毕竟当时国家有政策可以照顾夫妻关系。但小姑回家一想，如果她带孩子去了上海，那妈妈在当时情况下是不可能跟着去上海的。大哥家里孩子多还有一个大妈要照顾，哪还能再接纳奶奶住下呢？下放农村的弟弟每年春节回来探亲也没有落脚点了。

当年上海人有着一种无比的优越和自豪感。大上海的工人地位高，福利好。各类副食品和紧俏物资虽也凭票供应，却是偏僻小城不能比拟的。小姑爷一心只想着要把小姑调过去。

小姑失去了这次调动的机会，后来又主动放弃了一次异地协议调换工作去上海的机会。

随着文革的不断进行，局势愈来愈乱。后来，出身不好的小姑像我父母一样只能更加埋头苦干，上班拼命工作，尽量少说话、躲是非，夹着尾巴做人。哪还敢再有其它的奢望呢？

大儿子在上海上小学后，每年寒暑假都回来陪小姑。帮小姑在家做这做那，很懂事。大儿子每次都问：「妈妈，你怎么不把弟、妹带去上海，和爸爸、我一家人一起生活呢？」小姑捧着儿子的小脸，眼泪便无声地流下来。

儿子的话每次都戳到了小姑心里最柔软、最痛的地方。小姑对大儿子说：「你还小，大人的事情你还不懂。你外婆是个地主婆，但不是坏人。她现在住在我这里比较安全，如果妈妈去了上海就得把外婆送到乡下遭罪。你大外婆也要受到牵连。」

大儿子问小姑：「为什么我还有个大外婆啊？」这也是我小时候问我爸爸的问题。

小姑知道孩子小不会太明白，但还是解释道：「当年外公先娶了大外婆，但大外婆一直不生育，后来才娶了外婆的。外婆生了大舅小舅和妈妈这几个孩子，她一辈子也受很辛劳受苦，你小时就是外婆带大的。妈妈是不是不应该丢下外婆呀！」

「爸爸对我说过，外婆是个好人，大外婆也是。」大儿子点点头，泪珠在眼眶里打着转。

小姑爷最后也放弃了让小姑回上海的愿望，接受现实。

以后，每年探亲休假时他们带着孩子乘船在沪皖两地往来互动，那是一家人一年中最快乐的时光。欢声笑语，时光如水。虽然大家都希望假期能更长点，虽然每年要花费一笔不少的开支在旅途上。

「这笔钱也是支援了国家建设嘛。」小姑爷幽默地说。

文革终于结束了。我小佬（小叔）是最后一批返城的知青，三十岁的小佬仍然挤在小姑家。直到分配工作后大半年才租房子搬出去，一年后小佬结婚生子。

大奶奶和奶奶三四年后也相继过世。小姑心头的担子终于卸下了，她现在最大的心愿就是再过几年退休了，去上海好好照顾阿庆了。

6

有一年春节，那时我参加工作不久，小姑爷来陪我父母打牌，我便在下首陪着。

席间小姑爷问我谈朋友了没有，未等我搭腔，父亲便抢过话头：「像她小姑死心眼，也谈了个外省的，将来有她罪受的。」我知道父亲为这事心里有疙瘩。我从小就一直觉得小姑爷和小姑虽然两地分居，却过得快快乐乐的。不像自己父母天天生活一起，却为点小事吵个不休，常常弄得家里鸡飞狗跳的，我小时候常躲在同学家做完作业才回家。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我看着小姑爷笑问道：「小姑爷，你娶了小姑有后悔过吗？」

小姑爷握着牌的手在空中停住，沉吟了片刻，一反过去嘻嘻哈哈的常态，认真地说道：「老话说得好，婚姻是一种缘分，也是一种责任嘛。其实，风轻云淡是一种爱情，有风有雨也是一种爱情。」

小姑爷打出一张牌，继续给我上课，更像是对我父母说的：「侬晓得不，你爸爸只看见我和你小姑婚姻中的风雨，却不会看见当我把每年十一个月的爱浓缩到一个月给你小姑和孩子们时，那种像糖稀一样浓得化不开的甜密，可不是常人能够体会和享受的哦，不信问你小姑去。」小姑爷说着说着语气又开始调侃起来。

爸爸笑骂道：「上海佬的骚劲又上来了，快出牌吧。」

「对！」，我接过小姑爷话头说：「小姑对我讲过，说小姑爷不是个臭男人，是个死心眼的好男人，她嫁得不后悔。」说完我咯咯地笑起来。

小姑爷也哈哈大笑起来，接着像做总结一样地说：「爱情就是一场马拉松长跑。一开始相互追随比较轻松，接着要能捱过一段胸闷气短的时间，往后的路程就慢慢平稳自如了。再后来日复日，年复年不免单调沉闷。俩人就要学会调整步伐和心态，不追求名次，只欣赏路途风景。若能牵手走过五十年金婚，就算胜利地划上美好婚姻的句号啦。」

上海佬端起茶杯慢慢地呷了口茶，那神情好似自己置身于一场比赛中胜利在望。

那晚之后，我在上海佬小姑爷的谆谆教导下，决定要遵从自己的内心，把我的异地恋轰轰烈烈地进行下去。我眼前不断浮现出古老的宝塔，攘来熙往的轮船码头，当年娇小可爱的小姑与高大的小姑爷挥手依依告别的场景，并与我在同一个码头送别我男友的画面渐渐叠合起来，我情不自禁地提笔写了一段诗句《春天的码头》，向小姑和小姑爷的爱情致敬。

松开紧扣的手

握住一年最后的味道

是昨夜檀香的情怀

古老的码头

刻着多少斑驳的情爱

宝塔沉静地立了千年

看惯了悲欢离合

在江水中浮沉流淌

午夜的汽笛荡气回肠

催远了港口灯火

把乡音和你一起刻在心上

塔顶上航灯高照

倾听着舟船的楫浆

犹如你明亮的眼睛穿透夜雾

温暖我执着的航向

想念如风，追你

追着扬子江

.........

7

小姑和小姑爷退休了，开启了他们处处秀恩爱的接力跑。

上海有两处房子，虽然不大，每年都要轮流去两处住上几个月。在大儿子家享受爷孙的天伦之乐，与左邻右舍分享养生美食，给亲朋好友带些外地的旅游特产。当然住得最多的还是小姑这边的家，这里是他们记忆中不能磨灭的留下青春、爱情和亲情最火热、最持久的地方。

俩人早上眼睛一睁开，相互一个微笑，心里像长年住着四月的阳光，互道「早安」一天的快乐生活开始了。一起上街、买菜、做饭，一道手牵着手走亲访友，日子过得满当当的，比以前上班还充实。

小姑爷每次来我家还是那么俏皮地喊：「大舅老爷，大嫂，我牵着小妹的手来找你们白相（吴语词汇，玩耍的意思）来了！」小姑爷说他最喜欢大舅老爷一家了，说大舅佬爷做的菜好吃，特别爱吃舅佬爷做的汤圆和鸡蛋烧肉。

上海佬小姑爷做的菜也很好吃，却离不开沪菜的甜味。每年回来过春节，新春时总要接我们一大家去小姑家吃他炖的西米红豆水果甜羹汤，还有他拿手的油焖大虾、酱赤浓汁的红烧肉、糖醋里脊和带鱼，连蛋饺馅儿也是甜味的。

小姑爷和小姑老了却愈发把日子过得像他们做的菜，处处散发着温如糖醇般的甜味。

这一年春节过后，小姑爷突感身体有些不适，不能像往年一样陪小姑过完清明才回上海，小姑便提前陪他回上海的医院做检查。不久噩耗传来，小姑爷因高血压突发脑梗而匆匆离世。

我从外地赶回去，见到小姑，发现小姑一下子苍老了许多。

父亲见到我第一句就说：「真没想到啊，你上海佬小姑爷竟走在我的前面。」他告诉我，小姑小姑爷回上海时，临去火车站前一道来和他告别，还笑着握着他的手说：「我们国庆节时回来，要庆祝我和小妹的五十年金婚呢，到时接大舅老爷和大嫂去喝喜酒哟。」

父亲说着有些唏嘘，「上海佬是个好人！」他像是对我说，又像是自言自语。

听说是小姑坚持要把小姑爷的骨灰带回来的。她想着自己百年之后与小姑爷要陪伴在一起，再也不两地分隔了。

办完小姑爷的后事，小姑大儿子与小姑与我们话别准备回上海了。小姑对我表哥说：「五十年前，我记得也是这个季节，我只身坐船去了上海。在上海我非常庆幸认识了你父亲，尽管你奶奶和大舅当时一百个不放心，但结果已经说明这是我这辈子做出的最正确，也是自己一辈子最伟大的决定。儿子，所有的风雨已经过去，我们都要对你爸心存感恩。」

小姑有些气喘停顿了一会，清清嗓子继续说：「现在你父亲走了，我与上海的一世情缘也结束了。我老了，今生不会再去上海了。现在我最挂念的人就是你了，以后有空记得多回来看看妈妈吧。」那天表哥拉着小姑的手像个女人一样放声大哭。

上海佬小姑爷没能庆祝自己的五十年金婚，我后来去安慰小姑说，按照小姑爷的「爱情马拉松」理论，那是小姑爷心里根本不愿意让他和小姑的爱情长跑划上句号。（原标题:上海佬阿庆的爱情长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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