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交隊伍中一群特殊的外交官——信使

【導語】外交部里有一群特殊的外交官，他們的主要任務是在國內與中國駐外使領館之間傳遞國家機密文件和物資。六十多年來，他們的故事驚心動魄，而他們的付出鮮為人知。

特殊的郵件

在全世界170多個國家和地區，分布著近290個中國駐外使領館，這些外交機構為中國與世界各國的交往發揮著重要作用。而在外交部里，有一支特殊的外交官隊伍，他們的主要任務就是在國內與駐外使領館之間傳遞國家機密文件，這就是外交部信使隊。

每個裝有國家機密文件和敏感物資的外交郵袋，都將由專業信使送往中國駐外使領館。按照國際法規定，外交郵袋在通行各國時免於檢查，不可侵犯；而運送郵袋的信使持外交護照，享有外交豁免權。由於這是目前唯一可以在國家間免檢傳遞物品的特殊渠道，其作用備受世界各國重視。

由於事關國家機密，信使必須遵守嚴格的紀律。大部分郵袋經嚴格密封后交由航空託運，而絕密郵件由信使隨身攜帶，片刻不離左右。

神聖的使命

從踏上征途的那一刻起，外交信使便肩負起了神聖的使命，此後一路上，不論途經什麼地方，不論遇到什麼情況，對於他們來說，責任重於生命。「人在文件在，誓與文件共存亡。」

六十多年前，時任外交部副部長李克農曾說過一句話：「外交信使是我們的外交大動脈。」中國外交信使隊伍組建於建國初期，那時，以蘇聯為首的一些社會主義國家相繼與新中國建交，剛剛成立不久的外交部決定在辦公廳機要處設立信使科，專門為中國駐外使館傳遞國家機密文件以及駐外人員的家信，信使工作受到國家領導人高度重視。當年周總理親自在外交部上呈的報告上，把「外交信差」的「差」字圈掉，改為「外交信使」。

航線之初

建國初期，西方國家對中國採取敵視、封鎖政策，中國的國際環境十分惡劣，信使隨身攜帶國家機密文件，必須具有高度的政治責任感和高度的敵情觀念。信使科最初的成員大多數是當年北平、上海地下黨的大學生，甚至延安時期就參加地下工作的老同志，其中包括幾位女性，在朝鮮戰場的炮火硝煙中，他們經受了嚴峻的考驗。有的女信使甚至在完成個別危險任務後患上嚴重的疾病。由於工作條件過於艱苦，1954年，根據當時駐蘇聯大使張聞天的建議，外交部取消了女信使編製。

新中國一邊與各社會主義國家發展友好合作關係，一邊積极參与國際事務，努力打破西方國家的封鎖。到1956年，與中國建交的國家已達25個。那時，中國通往世界的空中通道有三條，往南經仰光或是香港去東南亞，往北經莫斯科去歐洲。其中，去歐洲的信使需經莫斯科轉機，加上中蘇關係正處於蜜月期，所以從北京到莫斯科是中國信使最常飛的路線。

危險的旅行

在那個年代，飛行的安全性和舒適度遠遠不能與現在相比，航空技術也比較落後，從北京到莫斯科中途必須多次轉機，整個旅程長達三天兩夜，十分辛苦。從50 年代後期開始，蘇聯走上與美國爭奪世界霸權的道路。中國實行爭取「兩個中間地帶」的外交戰略，加強同亞非拉以及西歐國家的關係。

1960年9月，古巴成為第一個與中國建交的拉美國家。然而，從北京到哈瓦那，卻成了信使們最擔心的旅行。去古巴的旅程十分漫長，而且危險重重。

綁架事件

就是在這條航線上，中國信使曾遭遇綁架。

那是1961年4月，卡斯特羅率領的古巴軍隊剛剛擊潰了美國中央情報局策劃的豬灣登陸入侵，兩國關係非常緊張。兩位中國信使去古巴執行任務，中途在庫拉索島過境停留。他們在旅館住下以後，信使陳景湘到旅館的接待處去交涉一些事情。當他快到的時候，走廊里一下竄出三四個古巴流亡分子要把他架走，他拚命地呼叫、掙扎。這樣一來，旅館服務人員忙過來詢問怎麼回事？有些旅客也圍上來了，那幾個流亡分子一看苗頭不對就溜了。

事情發生後，曹大林和陳景湘兩個同志就跟旅館交涉：「我們是外交官，帶了中國政府的機密文件，連這個安全保證都沒有，不行的。」後來旅館說：「我們一定注意，我們以後一定保證。」荷蘭航空公司說：「以後中國信使路過庫拉索島的時候，我們專車接送。」以後，中國信使每次路過此地都在旅館閉門不出，絲毫不敢懈怠。

迫降紐約

不過，最令信使們擔心的卻是哈瓦那的天氣。由於這班飛機的終點站是美國南部城市邁阿密，如果天氣不好，飛機就會直飛那裡。當時，中美兩國仍處於敵對狀態，很難想像中國信使降落到美國會有什麼後果，所以信使在飛機上常常提心弔膽。

實際上，這樣的危險確實發生過。

1960年12月，中國首任駐古巴大使申健偕夫人去古巴赴任，那天哈瓦那上空雷電交加，飛機在烏雲中上下穿行，無法降落，機組決定飛往邁阿密。申大使得知後強烈要求機組盡一切可能在哈瓦那機場降落，機組人員見中國外交官準備銷毀文件，意識到事態嚴重，答允再做努力。班機最終在哈瓦那機場強行著陸，大雨中，古巴革命政府領導人格瓦拉少校親自迎接，大使緊握著他的手說：「我們差一點就飛到邁阿密去了。」少校回答：「我們絕不會讓他們把中國大使送到美國去的。」

由於這條航線有太多不安全因素，中國信使也曾嘗試走海路去古巴，然而，18天的海上航行實在太辛苦。有一次，輪船在大西洋海域遭遇九級風浪，兩位信使吃盡苦頭，猶如大病一場。考慮到這種狀態下難以保證文件安全，這條線路很快被取消了。

1962年，蘇聯民航開闢了由莫斯科直飛哈瓦那的航線，中國信使便改乘這班飛機。但是最令他們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有一次飛機遭遇強風，不得不要求緊急降落紐約機場。

飛機降落在紐約機場，信使在飛機上如坐針氈，他們處理了絕密文件，做好最壞的準備。

紐約機場亮起大探照燈，如臨大敵。蘇聯駐聯合國的外交官聽說飛機上有中國信使帶了外交文件，立即與美方交涉，協商加油後起飛。經過十多個小時的溝通和調度，這架載有中國重要外交文件的蘇聯飛機終於在美國領航員的引導下，完成加油，並離開了美國。

空難陰霾

對於經常長途飛行的人來說，飛行事故是一個繞不過去的問題，很多老信使在執行任務途中都遇到過險情。緊急關頭，外交信使的頭等大事就是保證國家機密文件的安全。

1958年10月17日，信使隊隊長肖伍和另一位外貿部信使寧開逸配合去莫斯科出差，他們乘坐的班機在莫斯科以東上空遇到大氣渦流失事墜毀。若干年以後，據看到過現場的外交官說，儘管信使已經犧牲了，但是他們兩手還抱著郵袋，十分令人震撼。

富有挑戰性的工作

20世紀五六十年代，新中國經歷了國際風雲變幻的嚴峻考驗，在當時的國際環境中，信使身負國家機密穿行於世界各地，為祖國外交事業做出了特殊貢獻。從 20世紀60年代末開始，國際關係出現明顯的階段性變化，中國及時調整對外戰略，對外關係有了重大突破和發展，整個70年代，中國先後與包括絕大多數西方國家在內的70個國家建交。近年來，中國外交空前活躍，到目前為止，已有超過170個國家與中國建立了正式外交關係。

隨著外交事業的不斷發展，外交信使的工作也日益繁重，他們的足跡遍及世界各地，業務範圍覆蓋200多個中國駐外使領館。這對外交信使的工作提出了更高的要求，有的信使一天需要去好幾個國家，有的甚至一年中有兩百多天都在國外。外交信使工作的繁重和艱苦遠超出了人們的想像。

常年在世界各地穿梭往來，食物差、海拔高度差，都是信使必須克服的困難；而晨昏顛倒，冬夏交替，對於信使來說更是家常便飯。這是對人身體和意志上的雙重考驗。

不過，信使面臨的最大挑戰還是如何保證國家機密文件的安全。由於工作範圍擴大，加上國際形勢風雲變幻，信使的工作環境也變得更為複雜，風險也在加大。實際上，部分信使線路也需乘坐汽車、火車，有時還需走水路，對於隨身攜帶國家機密郵件的外交信使來說，這無疑加大了工作的複雜和艱苦程度。自20世紀70年代初以來，國際恐怖主義活動日益猖獗，民航班機被劫持、爆炸的事件頻頻發生，這些不可避免地會給信使造成心理上的壓力，同時也給他們的工作帶來了直接影響。

榮耀背後的普通生活

當信使在外執行高風險任務的時候，信使的家屬總是在家中牽腸掛肚，他們特別關注國際新聞，那些似乎離我們很遙遠的災難、戰亂、恐怖襲擊事件，卻往往令他們寢食難安。

在信使隊工作過的人都有一個共同的感受，幾十年來，這個不為外界所知的集體里，人與人之間有一種特殊的感情。每班信使出發，在京的隊友們都會來送行；出差途中，兩人更是互相照顧，生死與共。

實際上，攝影以及收藏世界各地的紀念品是很多信使共同的愛好，不少信使還是攝影協會、郵幣協會的會員，有時他們也會自己舉辦各種展覽。

信使之路，風雨彩虹相映，酸甜苦辣俱全。幾十年來，一代又一代外交信使默默無聞地工作，他們以無比的忠誠和無私的犧牲精神，為中國外交事業做出了特殊貢獻。當今世界正經歷著深刻的變化，信使的工作環境也變得更為複雜，他們所面臨的風險也在逐漸增加並呈多元化趨勢。時代對信使素質提出了更多、更高的要求。外交部信使隊這個有著光榮傳統的隊伍，視責任重於生命，他們必將無愧於自己的神聖使命。

（本文內容整理自電視紀實系列片《中國外交官紀實》）

（出品人／張慧建　編審／曾國歡　主編／翟俊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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