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生存60多歲的她干起了特殊職業，說起第一次開工她面露尷尬

故事 04-23

每天讀點故事app獨家簽約作者：獅小火 | 禁止轉載

和幸子約好見面的那天是東京梅雨季節里難得的晴天。

見面地點是車站旁的咖啡店門口，正是人潮擁擠的地段。我的視線飄過了無數打扮入時的漂亮女人，直到這個長相普通面色憔悴的「婆婆」走到跟前，我才知道她就是我今天的客人。

幸子今年六十六歲了：她穿著一條洗得有些褪色的紅色連衣裙，提著小巧的皮包，穿著黑色高跟鞋。面上卻脂粉未施，生生暴露了她的年紀。

即便考慮到她的年齡，幸子的身材已經算得上保持得很好，可我依舊懷疑地反覆看了她幾眼……

「你好。初次見面，我是幸子，是一名AV女優。」

幸子微微一笑，眼神中卻是一片死水。

在日本，和櫻花，以及二次元文化同樣出名的，還有它的色情產業鏈。從「蒼老師」的成功到無數宅男如數家珍的各類「玩具」，被戲稱為「愛情動作片」的AV幾乎涵蓋了所有稀奇古怪的範圍。

然而事實上，普通大眾印象中靚麗多姿的AV女優，只是這個巨大產業的冰山一角。

幸子進入這一行的時候，她六十二歲。

招聘AV女優的廣告上寫的應聘年齡是，十八歲到七十歲。

於是她打通了經紀人山田小姐的電話，揣著她僅有的家當五十日元，在烈日下走了足足兩個小時，見到了這個讓她決定繼續活下去的「恩人」。

山田小姐給了幸子一萬日元作為簽約金，告訴她三天之後開始工作。

「第一次赤裸裸地暴露在鏡頭前是一件很尷尬的事情。」幸子回憶道，「不過，想到如果還要保留那麼些可笑的羞恥心的話，我接下來恐怕真的只有死路一條了。在活下去的這個願望面前，自尊和羞恥心都不重要了。」

「可你看起來並不像是一位女優。」我小心地避開了「AV」這個詞。

「我都這把年紀了，別的老太婆或許還有心情每天打扮打扮自己。我啊……在工作的時候打扮一下就夠了。剩下的時間，我想舒服點過活。」幸子指了指自己滿是皺紋的臉，苦笑著說，「只有實實在在地看到這張臉本來的樣子，我才能提醒自己，多活一天都是幸運。」

幸子捋起衣袖，露出手腕上可怕的傷痕，柔聲說：「我不是沒有嘗試過一了百了，可還是怕了。你知道的吧？這種事情，失敗過一次的話，後面可就沒有勇氣再來一次了。」

「都過去了。」我似乎想不出別的話語安慰她，只能幹巴巴地說。

畢竟她所經歷的人生，是普通人根本無法想像的人生。

幸子出生在東京，父母經營著一家小小的居酒屋，從小的日子雖然算不上是富裕，倒也是衣食無憂。高中畢業之後就在家裡幫忙的她，幾乎從沒懷疑過自己此後的人生就是繼承這間居酒屋，和自己的丈夫將這個店鋪再好好傳遞到下一代的手裡。

她從沒想過自己會離開這間小小的居酒屋。直到遇到了她命中注定的劫難，達郎。

這個會在每天下班之後光顧幸子家的居酒屋的普通上班族並沒有什麼特別。只是和周圍那些聚在一起大口喝酒大口咒罵上司和對女人評頭論足的男人們不同，達郎總是一個人來，點上一杯啤酒和一份金槍魚生魚片，喝完之後就離開。

偶爾在幸子不那麼忙的時候，達郎也會和她聊聊天。他們倆一個在裡面擦洗杯子和做烤串兒，一個在外面小口喝著酒，聊的內容也大多是達郎工作上遇到的趣事。

談起工作，他似乎總是帶著笑容，看得出來他有多麼喜歡自己的職業。

「然後啊……今天那個了不起的山下先生認同了我的努力，選擇了我的企劃！」

「什麼樣的企劃？」

「簡單來說，就是把客戶群體鎖定到年輕群體身上，用現在最流行的東西作為噱頭……總之！是很厲害的企劃！」達郎偶爾會興奮地說起幸子完全聽不懂的事情，她卻從不會因此而露出一絲不耐煩，依舊滿心歡喜地等待著他的下一次光臨。

再後來，達郎在幸子的生日那天送了她一大束玫瑰花，向她告了白。

「幸子，我喜歡你。我想和你以結婚為前提交往。」

「以後……請多指教，達郎先生。」

幸子則拋下了過去那個打算找一個能和自己一起經營這家居酒屋的丈夫的想法，一心撲在了達郎的身上。

幸子的父母只得了幸子一個女兒，本就心疼她每天在店裡幫忙，倒也覺得達郎是個不錯的對象，並沒有反對。

兩個人戀愛了兩年，在幸子二十歲的那年結了婚。她向父母隱瞞了達郎離過一次婚的事情，開開心心地嫁給了這個年長她十歲的男人。

達郎這一年也工作順利升職，收入漲了之後，加上幸子打發時間的打工收入，兩個人在東京的生活已經算得上是滋潤。

幸子在婚後一年有了女兒佳娜，第三年有了兒子輝太，開始了全職主婦的生活。

婚姻美滿，兒女雙全。

她本來擁有了最平凡的幸福。

達郎的家暴傾向並不是那時候才開始的。幸子其實早有察覺。

比如他們約會的時候遇到不合胃口的菜色，他偶爾會氣到直接摔盤子。比如兩個人因為什麼事情發生口角爭執，達郎會用一副隨時要動手的表情死死盯著幸子，直到她先鬆口。比如家裡的大小事情都要他拿主意，否則就會摔東西。比如她偶然問起達郎之前離婚的原因，他只是皺著眉說是對方不夠體貼，作為妻子失格了，閉口不談具體的原因。

可幸子總是一次次安慰自己，這只是因為達郎的脾氣不太好。

畢竟，他一次都沒有傷害過自己，不是嗎？

於是那個夜晚，在丈夫又帶著一身酒氣回家的時候，幸子絲毫沒有察覺到達郎蠢蠢欲動的施虐欲。她不過剛剛接過達郎的公文包，就被他一把推倒在了玄關。還未反應過來，接著就是狠狠的一拳……

幸子至今都記得那種痛。

眼前的一切變得模糊不堪，痛感吞噬了她所有反應的能力，她甚至連呼救的話語都叫不出來。

即便那之後遭遇過更大的苦痛，她的記憶卻獨獨對這第一次的施暴記憶深刻。彷彿被深深刻在骨血上，不允許她輕易忘記。

「你整天就知道花錢，知道我在外面掙錢多辛苦嗎！？」隨著暴力而來的還有更多的咒罵，「現在竟然連工作都辭了，哼！沒用的東西！要不是我，你能有現在的生活嗎？」

幸子唯一的念頭是……不要吵醒孩子們。

所以她忍了下來。

每一次，每一次，都抱著這樣絕望的期待，接受著施暴之後丈夫毫無誠意的懺悔。在達郎要動手之前把孩子們藏到衣櫃里，自己咬牙堅持著。

或許下一次，他就真的不會動手了。

或許這一次，他是真的知道錯了。

這樣的日子持續了整整十七年。

期間幸子的父母因為意外過世，旁人看到她哭腫了雙眼憔悴的模樣，卻沒人知道那並非因為是淚水，而是前一晚聽說幸子將居酒屋只賣了一百萬之後，來自達郎的「懲罰」。

十六歲的女兒去了外地念書，十五歲的兒子因為社團活動常年在外合宿，幸子突然覺得平日里熱熱鬧鬧的家就這麼空了。

總有一天這個家也會變成這樣的吧。等佳娜和輝太都有了自己的家庭，這個家就只剩下幸子和達郎，只剩下終日被施暴的每一天……

幸子突然有了逃跑的想法。

「我拋夫棄子，就這麼去了福島。聽說達郎已經死了，被他的前妻一刀捅死在家裡。我佩服那個女人的勇氣。想必她也和我遭受過許多一樣的事情吧。至於佳娜和輝太去了哪裡，卻是沒人知道了。只聽說他們高中畢業就離開了家，然後再也沒回來過。」幸子喃喃地說著，「他們一定覺得自己有過一個最糟糕的母親吧。竟然把他們拋給有家暴傾向的父親……」

「或許他們已經各自成家，有了自己的生活。」

「或許吧。我也希望他們能好好地成家，不要因為我和達郎的過去而影響自己得到幸福的權利。」幸子嘆了口氣，「但是……離開他們之後，我的確過了二十多年平靜安穩的日子。」

幸子在福島的一間酒店做起了清潔工，每天工作十個小時，時薪一千日元，每個月的收入倒也讓她的生活還過得去。

她沒有再見過達郎和她的一雙兒女，每一天都麻木地工作生活著。

她成了徹徹底底孤零零的一個人。

直到五年前的311大地震，福島第一核電站出事，海嘯奪去了許多人的生命。當幸子站在酒店樓頂看著遠處湧來的海水的時候，的的確確又想到了死。

天災面前的死亡，這一次或許可以順理成章了吧。

然而老天並沒有聽到她的請求。幸子順利地獲救，卻因為酒店被毀奪去了她賴以生存的工作。

六十一歲，失業。無所依靠的幸子開始了更加艱難的求職生涯。

「我靠著存款還勉強跑了幾個月的公司，參加各種面試。可漸漸的，公司連面試的機會都不肯給我了。一聽到我的年紀，就已經決定放棄我了。「

這樣的日子過了不到一年，幸子連坐車的交通費都付不起了。她只能每天走路去參加說明會和面試，祈求能夠有一點被錄用的機會。

可是……沒有一個地方願意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