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有公主夢，再修女王心
文 /李愛玲
去年，家中最小的小表妹也考上了大學。臨開學前，全家設宴為她送行。宴畢，我偷偷到角落裡問她：「你和那個小男友怎麼樣了啊？」
她壓低聲音湊過來：「你怎麼知道？聽我媽說的？」
我趕緊解釋：「不是啊！我在你QQ空間里看見的。」
「噢，」小表妹瞬間放鬆，「我倆挺好的。嘻嘻」。
我還是忍不住八卦：「那他考到哪所大學了？」
「他沒考大學，打算找工作了，不過現在還沒找到」。
「啊？」我差點沒控制住喊出來，「你去杭州上大學，他在這找工作，你以後還要讀研，他只有高中畢業，你倆的差距會越來越大，以後怎麼辦？…..」
表妹沒心沒肺地笑：「沒想呢，以後再說以後的唄」。
看著她澄明的眼神甜蜜的笑，滿臉的膠原蛋白吹彈可破的皮膚，我突然想到她才19歲。我瞬間羞愧，無地自容。
不得不承認，我聽聞那小男生不考大學的直接反映：首先是他沒文憑，找不到好工作，沒有好收入，兩人異地苦戀，沒有資本支付這高昂的成本。若再給我點時間，可能我還會想到：以後他們結婚，能否買得起房子，養得起孩子，如何過這日子……
看，這就是我們這些討厭的中年人。沉重，現實，挑剔，世故。我們總是習慣性的單刀直入，直奔結局。
我忘了，她不到20歲，這是可以單純享受愛情的年紀，是可以有情飲水飽的年紀，是相信王子和公主從此過上幸福生活的年紀，是除了快樂什麼都不要的年紀。
多好。
我們這些在世俗里摸爬滾打的中年人，與單純的愛情告別了太久，久得已記不起當初的兩頰緋紅和怦然心動，只剩不時去田間地頭玩玩採摘，朋友圈配圖發個感慨，每年休年假來次遠行，瑜伽臨帖聽禪品茗，去懷懷舊，裝裝純，靜靜心。我們，又有什麼資格去要求鮮衣怒馬的他們，像我們一樣去厚重地規劃人生？
15歲時，媽媽去開家長會，聽聞隔壁班級有人早戀，回家立即對我敲山震虎：「我告訴你，學生就只管好好學習，你們小小年紀，想那些有什麼用？」
呵呵，什麼用？我們從小被灌輸了太多「有用論」，所有事情必須「有用」才能做。背書有用，郊遊沒用。英語用有，跳舞沒用。花紅柳綠的年紀，被終日套在大一號的老氣橫秋的校服里。春心萌動的花季，被嚴防死守，生怕一時看不住出了丟人現眼的「萬一」。
可愛情還是會來。就像春天到了百花要開。誰也無法阻擋它排山倒海。
我收到一個男生割破手指用鮮血寫的「情書」，心怦怦直跳，看完後快速撕碎扔進廁所里。
我在三月斜陽里喜歡上一個男孩，只記得陽光從殘破窗欞里照進來，打在他的頭髮上，泛著淡淡的光澤。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所有的選擇題都有固定選擇。所有的簡答題都有標準答案。
唯獨愛情沒有。
小表妹笑得嫣然：「姐，他對我挺好的」。
我深知此刻，她就是愛里的公主，沒有第二個角色。
他們非愛不可，電光石火，莫逆於心。
他們無懼未來，天涯海角，抵死纏綿。
他把她捧在掌上，她把他刻在眼裡。 他們就是彼此的王子與公主。
愛情，不就應該是這般嗎？
春風化雨中必須要綻開的蕾，熱辣地、濃烈地、招展地，就此開放。
那是灰姑娘的水晶鞋，花仙子的花鑰匙，哈利波特的掃帚，古堡女巫的咒語。
那是最原生態的小兒女情態，如雲似錦的情話里，沒有房子車子孩子，天地間只有一個你，讓我心歡喜。
我只要神魂顛倒的小快樂，不要給我講形銷骨立的大道理。
我不需要懂得成人世界裡苛刻與殘忍的真相，我只想在最好的年華里，責無旁貸地愛一場。
這，才是愛情最本真的模樣。
誰不知道，公主的愛情，也終將經歷倉皇，被流放到俗不可耐的塵世世俗里去。
那個沉醉在愛里的公主，終將要與粉紅色少女心斬釘截鐵地告別， 終將懂得愛情並不是抵禦人間滄桑的尚方寶劍，亦不是凄風苦雨的避難港灣。
愛情幻滅，是教人成長的最迅速、最有效、也最決絕的方式。
即使有天，公主夢碎，勞燕紛飛，即使有天，愛情在高昂房價和瑣碎柴米面前節節敗退，即使有天，被剜過心放過血，學會了計算愛的成本，學會了拿捏溫度與分寸。
那又如何？
最起碼，她熾烈地愛過，投入過，沸騰過，燃燒過。
何為公主？
我曾在愛里天真、笨拙。相信自己集萬千寵愛於一身，只等在夢幻城堡面前，在灑滿玫瑰花瓣的紅毯上，被你牽起手，渡我到彼岸。
我曾與心愛的人在春天的河堤上執手相看兩不厭，在秋後的風雨中天地為證日月為鑒。
我愛得起，耗得起，輸得起，恨不能一夜白頭，永不分離。
這是我一生的良晨美景，驚濤駭浪，縱橫山川，風晨雨夕。
我有多投入，我就多配做這場愛情里的公主。
何為女王？
是我懂得了愛只是一種變數，懂得了煙火人生里有風露清愁，有言笑晏晏，也有無邊枯寒，懂得了白頭偕老從一而終的背後，要經歷多少猶豫多少動搖多少懷疑，公主王子愛情童話的以後，要經歷多少無常多少離合多少幻滅。
是我在愛情里經歷了傷痛無奈，經歷了長夜痛哭，碰過壁，打過滾，體會了求不得，領教了不得已。
是我懂得了有些愛似浮雲，有些愛如烙印，夜已深再沒有什麼人能讓我醒著數傷痕，明白了塵世的悲苦離愁，婚姻的艱辛忍耐，死生契闊與子成說的時代已然過去。
然而我懂得、看透了這一切，仍無法阻擋我生機勃勃，從一朵嬌弱的花朵，長成一株堅韌的植物，無所畏懼地向上生長，我更像一條洶湧的河，必須流淌，無視一切艱難險阻。
我不願因雞零狗碎而變得積重難返，面目全非，我曾經作為公主的愛戀，繁花累累，開在我青春的那一程。那是我自己的選擇和宿命，無所謂輸贏。
我再也不會對小表妹說：「你應該找一個什麼樣的人」。
一歲年紀一歲心。她現在，只需去愛，不必理會不可預測的未來里，有沒有活生生的苦痛，沉甸甸的負累，灰撲撲的無能。
我寧願她去碰壁去流血去受傷，去心無旁騖、拼盡全力地愛一場，都好過不曾升空就成了啞炮的煙火，稀里糊塗走到中年，膀大腰圓雙目暗淡，再試圖拚命抓住青春的尾巴，只剩在KTV里高唱「死了都要愛」。
死了不能愛，愛要趁現在。
我寧願她放肆享受當下愛情的榮光，再在漫長的以後，去做選擇，去看清生活和婚姻的真相。
只有痛過，才能成長。不痛，只會遺忘。
當有一天，她成為自己的女王，站在自己說了算的人生主場，她會體會到， 這比單純做一個嬌滴滴的公主要爽多少，過癮多少，痛快多少。
艾瑪﹒沃森說：要成為公主，不一定要嫁給王子。
事實上，這樣的公主，早已是女王的格局。
20歲的姑娘，請狠狠寵愛自己如公主。
30歲的女人，請自律自立自強當女王。
用公主心，盡情享受愛里的千般寵溺萬般呵護。
用女王范，堅定明確穩穩地給自己的人生控股。
你曾經美麗的公主裙，終會成為你風光的鎧甲衣。
那些一把年紀還無法承擔起自己的人生、只會傻傻做公主夢、指望釣一個王子依傍終生的女人，最終不但會看清「騎著白馬來的不是王子而是唐僧」，而且還會悲催地發現：你從來不是公主，你只是白馬，因為王子都是騎著你去找公主的。
【桃花馬上石榴裙】
情感作家、職場女性、80後媽媽李愛玲的自媒體。
白天職場拼殺，夜裡燈下碼字。
關於女人情愛與婚姻，聚焦女性成長和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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