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沒見過面的親生父親,我認了他,他卻死了
我是從一個學生那兒聽說父親的消息的。那個學生在課間偶然和別人說起,有個吹薩克斯的老頭兒從西藏回來,在省府大學旁邊開了一家名叫「OLD HERO」的酒吧,每月第二周,從周五到周日,連續三天晚上,他都親自出場,吹奏老歌。我聽了,心裡一動,我直覺到那就是父親。
我終於等到八月的第二個周五。那天,人頭潮動。我坐在煙氣氤氳的角落裡聽他吹奏《回家》。半縷燈光勾出他的剪影,他的形狀依然瀟洒。他已經60歲了吧,我在心裡計算著他的年歲,看著那縷長發隨著他的身體在燈影里晃動,心情複雜。
我在酒吧里連著坐了三天,最終決定見他。
我那天坐在他表演的場地旁邊,儘管燈光昏暗,我還是看見他的長頭髮已經花白了。
我最終決定見他。
他是我的父親,他已經老了。
在最後一曲終了的時候,我決定見他。我在他謝場的時候走到通向洗手間的走廊里等他。
他當然沒認出我來,他以為我想應聘呢,說招聘的事由他的經理管。我沒應聲,站在他的對面,揚著頭,細細地看他,很慢很慢地說出我的出生地和我的名字,他一下子愣在那裡,隨後把我領到他的休息室。
我不知道他的語無倫次是因為見到我感覺激動還是因為我突然出現令他意外,但總之,在最初的五分鐘里,他的表達非常糟糕。信息多極了,但大部分似乎都與我沒什麼關係,都是他在最近幾天里想到的什麼事做的什麼事,最後,他說,你都長這麼大了。他說著,伸手拍拍我的腦袋。我一下子就哭了出來。
是的,我曾經設想過那麼多見面的方式,我設計過那麼多惡毒而巧妙的語言來教訓他,罵他,在見面的時候,它們都一下子消失了。
我坐在那兒哭。在我長大的日子裡,他第一次用父親的手拍拍我的頭。我坐在那兒哭。想起了母親。
有服務生敲門,進來,疑惑地看我一眼,開始交代什麼事,父親心不在焉地應答著,兩個人又出去說了兩句。他走回來,簡單地問了幾句外祖母的情況,我告訴他她已經去世好幾年了,他聽了,也未驚訝,只是點點頭。卻不問母親。我告訴他母親去世了,是意外。他聽了,拿煙斗的手微微抖了一下,看著牆角野牛的頭骨,吧嗒了幾下煙斗,好半天,說了一句:「這麼快。」
他開車送我回家,我告訴他學校現在沒地方住,我暫時租住在大學同學的房子里,她出國了,過一段時間才會回來處理房子的事。他沒說什麼,一直把我送到屋裡。地下室走廊的感應燈壞了,我只好攙著他。
他在我的房間坐了不到15分鐘,連續接了兩個手機,都是清脆的女聲。他說他現在有事兒,過一會兒再說。
我看看他,我說,您這輩子好像沒斷了女人。
他看了我一眼,似乎驚訝我會這麼和他說話,隨後笑了,做出無奈的樣子,搖搖頭,說,人和人不一樣。正說著,手機又響了,這次,他說他馬上回去。收了手機,他站起身,向四面環顧了一眼,從口袋裡掏出一疊錢來,說,給自己買點兒漂亮的裝飾,別太樸素了。
我說我已經可以自己賺錢養活自己了,我不需要他的錢。我找他,只是想看他一眼,和錢沒關係。而且以後我也不會再去找他的。
他嘆了口氣,把錢放到門口的小桌子上,說,我已經老了,大家早晚都要死的。
後來,我又見過他一次,是在他的生日宴會上。他早在前一天就通知了我,請我務必參加。我去了,捧著一大束鮮花。那天男男女女一屋子的人,他們都用疑惑的目光打量我,不相信我是他的女兒。他從來沒和別人說過我,從來沒說過自己有一個女兒活在這個世界上。
我坐在桌邊,嬉笑的聲浪之上是喑啞的薩克斯曲《回家》,黑黑的,憂傷地旋轉。不知為什麼,在昏黃的燈下,看見他的側影,我心裡兀然升起一縷不祥的預感,我覺得這也許是我最後一次見他了。
一個月後,他死了,死於突發性心臟病,那天夜裡,沒有一個人在他身邊。那個經常陪他的阿麗姑娘打電話一直聯繫不上,便到家裡去找他,發現他倒伏在床腳,已經停止呼吸了。卧室的窗子半開著。
在那最後的時刻里,他在想著什麼呢?
* * *
送走了父親,我坐在夜半的寂寞中,渴望聽到人的聲音。我拿起電話,第一次回撥那個號碼。
你還在那兒嗎?我問。
他說,是。
今天還旅行嗎?我問。
他說,如果你需要。
我握著話筒,哭了起來。
現在他們都走了。現在是真的走了。
從前,他們走了,把我放在外祖母的草房裡,讓我成了有父母的孤兒。
現在,他們走了,把我放在世界的角落裡,讓我成了沒有父母的孤兒。
我是孤兒了,現在只剩下我自己了。所有的血都離開了我,在這個世界上,我一無所有。
他說,很疼,是嗎?
我說,不知道。你說疼是什麼?
他說,疼就是金色和黑色的混合。
他說,疼就是日常生活的底色。
他說,疼就是愛,就是對幸福和痛苦的感受。
他說,其實疼什麼也不是,只是一種幻覺。疼存在於記憶中,它與現在和未來沒有關係,只與過去相關聯。
他說,如今,疼越來越少了,大家越來越不疼了。過去早已不存在了,大家都活在現在。
他問,你從來都沒疼過嗎?
我說,是的。
他問,你從來都沒愛過嗎?
我說,是的。
為什麼?
不為什麼。
你究竟怕什麼?
疼太疼了,我怕一個人承受不了。
(節選自《迷境之旅或女色芳菲》,作者書拉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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