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洋時代，記者罵政府會有什麼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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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國三大名記：邵飄萍、黃遠生、林白水
有人提議，讓我寫一下北洋時期的媒體管制問題。怎麼說呢？管制這個詞兒，用在北洋時期不大合適，因為可以說沒有管制。從袁世凱到張作霖，都沒這根弦兒。你可以說他們笨，在北洋的末期，統治者對赤化特別痛恨，禁查馬克思、列寧的著作，但有人把「馬克思」譯成「馬爾克思」，警察就給放過了，認為這倆人根本就不是同一個人。嚴格地說，那時的統治者即使有這個能力，對於管控媒體也沒概念。直到國民黨統治時期，才在局部地區設置了書報檢查機關，也常常網漏吞舟。
人稱袁世凱獨裁，但在他治下，也只有零星的媒體人被抓被殺的事件。像梁啟超這樣的大報人，有時給袁世凱添亂，然而袁世凱最常用的辦法也就是拿出一大筆錢來，說你的文章我買了，別發表了吧。人們都說著名記者黃遠生是被袁世凱派人暗殺的，後來一查，原來是由於誤會而被當時的革命黨人所殺。
黃遠生
在段祺瑞統治時期，下面各個軍閥各行其是，也存在個別軍頭抓報人的事例，但段祺瑞卻從來不幹這事。西原借款、安福國會，以及巴黎和會上的外交失敗，都被人罵得血淋淋的。像林白水那樣，一支筆相當惡毒，罵人罵到骨頭裡，經常揭段祺瑞政府的短，真假夾雜，弄得段內閣狼狽不堪。1924年，段祺瑞再次出山，標榜「公道砥平」。林白水寫文章說「段執政私處墳起」，直接抓到臍下三寸了，也沒見段祺瑞把他怎麼樣。
林白水
曹錕和吳佩孚當政的時候，情況也未有多壞。曹錕賄選，不僅上海罵聲一片，北京的報紙也跟著聲討。曹錕大總統照做，吳佩孚則裝聾作啞，沒有人被抓，更沒有人被殺。吳佩孚一向是媒體「紅人」，捧他的比罵的多。只是，這個紅人即使有槍在手，也沒想過抓人殺人堵人家的嘴。
造政府謠的事兒，那時是家常便飯。五四時期，報紙老是說政府要鎮壓了，有鼻子有眼，連段芝貴說了要滅大學的話，都給造出來了，也沒有見那個報館被封了。造謠造狠了，軍閥們跳腳是有的，但跳了之後，也無非就是派兵去把報館給砸了。砸就砸，反正那時的報館也沒什麼值錢的東西。砸完了，人家換個地方繼續罵，繼續造謠。
《京報館》舊址
邵飄萍這位名記，在奉系軍閥當家的時代被殺。連軍事法庭都沒開，抓了馬上被殺，是因為張作霖這個土匪底子的軍閥完全不懂民國的規矩。言論和新聞自由，在他那兒沒概念。在他眼裡，你罵了我，我給你錢，給了錢還罵，就非殺不可。而林白水被殺，則是因為得罪了依靠奉系的政客潘復。林白水罵潘復是張宗昌的腎囊，也就是膀胱，實在讓潘復氣得不行。正好「狗肉將軍」張宗昌比張作霖還不講究，被人進個讒言，林白水就被抓進了憲兵司令部，第二天凌晨就被槍殺了。
《京報》特刊紀念邵飄萍
即便如此，張作霖也沒有管制媒體的政策想法。抓人殺人，就像江湖人一樣，你惹了我，我就報復你。這根弦兒，等到國民黨當家了才有，然而，也沒有綳得那麼緊。
張鳴：中國人民大學政治系教授、博士生導師。
淘皮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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