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與將北京的空氣做成了一塊磚頭的堅果兄弟聊了聊

我從來不是一個和藝術講道理的人。作為一個即將要被美好的大學生活拋棄、面臨走向社會的年輕人，實話說，我也沒那麼多閑功夫去關注藝術。我對藝術中的流派的認識，全都來自於我那義務教育時期的幾本歷史書。可如今我已經厭倦了現在大家對藝術的包容程度，似乎現在人人都可以說自己是個藝術家了 —— 不信你去問問每個周末在北京騎自行車的外國友人，不是作家就是畫家，再不濟也是一個藝術評論家。若是在幾年前，我還能踩著拖鞋和姑娘看個展，畢竟那會兒還閑得慌。

雖然說我不愛藝術，可我愛湊熱鬧，我喜歡和有趣的人一起玩兒。堅果兄弟 已經被我們採訪過一次了，上一次我們 聊天，是因為他成立了一家 「無意義公司」，花錢僱人做那些 毫無意義的事兒。這一次，堅果兄弟拿著一吸塵器，在北京吸了整整一百天的霾，最後把這些霾給做成了一塊磚。他管這次行動叫 「塵埃計劃」。我覺得這才是真正 「好」 的行為藝術，首先很有意思，其次個中意義讓人形容不出來。而且最厲害的一點在於，他這塊磚有人出價上萬，最後他把磚給塞到東直門某個胡同中不知某戶人家的圍牆裡了，讓我不由得為他的氣節點了個贊。今天我和堅果兄弟聊了聊，想問問他到底把那塊磚給塞哪兒了。

VICE：你好呀，朋友！近況如何？

堅果兄弟：你好。我還是折騰，正在和他們商量閃婚閃離的時間

聊聊 「塵埃計劃」 吧，當初做這個的初衷是什麼？

「塵埃計劃」 被太多人認為是 「霧霾計劃」 了。其實這個計劃是2013年的想法，當時沒找到贊助買吸塵器就沒有做。然後2015年，也就是去年，剛好有個公司 —— 「松哥油燜大蝦」 給我提供了贊助。

為什麼一個做油燜大蝦的會贊助給你？

因為…這個大蝦不一樣，哈哈。要是一個做環保的贊助我還比較合適，但這個油燜大蝦贊助進來，也比較有喜感。

你最先想的是環境問題，還是就先想著要用吸塵器去吸霧霾？

最先觸動的是環境，起碼我們現在這種生命方式還離不開空氣呼吸。天天吸這種氣還是比較慘，這是一個觸發點。

然後你就拿了一個吸塵器在北京吸了整整一百天？期間有沒有出現什麼狀況？

沒有什麼特別的狀況，有一次被有關部門質問為什麼在北京做這個作品 —— 但其實這個作品本身並不是重點。有人以為我真的是北京空氣的清潔工，有人覺得我的形象很讓他震驚，有人開玩笑說天空中飄著幾萬塊磚，有人說這又有什麼用。

你自己覺得這個活動的意義是什麼？

意義啊？我不知道有沒有意義…我之前不是做過一個無意義公司嗎？

你知道平時看展的時候，總會有旁白來解釋這個藝術品的意圖是什麼，但你這個樣子實在太酷了。是的，也許這種事確實就不需要什麼意義，因為這是大家都知道意義卻又不肯去改變的事兒。

是的，有些意義太明了了我都不好意思說，有些意義我說了大家也不在意，所以我說不說都不重要。如果再做展覽的話，我打算在網上隨便找10000條評論來展出，給觀眾看看，哈哈。說得太多會淹沒本來的事情，還是先做先折騰吧。

現在天天霧霾，也沒人再聊這個了，霧霾都不新鮮了。都麻木了，反正逃也沒地方逃，也沒有人會放棄工作、放棄房子、放棄 PPT 里的未來、放棄改變世界的牛逼理想 —— 所以我想，不如就先在北京充當幾千萬分之一的人肉吸塵器吧。

用北京空氣做的那塊磚後來去哪了？

那個悄悄放在東城區一個正在翻新修建的一個四合院的牆裡了，建築工人當時正在砌牆。

那塊磚做出來和普通磚有何不同？

堅果兄弟：差不多，燒的質量好一點，顏色深一點，小一點，當時還有人出錢想買。

出多少錢？

有一個說一萬。好像是騰訊。還有其他想買的還沒出價，我直接說100萬。最早是騰訊合作攝影師拍的照片，他們跟拍了好幾天，後來我出價一個億。我應該賣幾塊假磚給他們，也挺諷刺的，哈哈。但是真的那塊不會賣的，放在牆裡多酷。

是不是就像窖藏紅酒似的，在牆裡放個十年，之後再拿出來，價格估計還能翻個幾百倍？

關鍵北京的空氣十年之內也不會好到哪裡去吧，沒那麼快 —— 可十年後我估計還是買不了一個廁所。北京感覺生活的壓力好大，比電影還瘋狂。我有時也有情緒相當糟糕的時候，後來就想，等以後我在北京也註冊個北京無意義公司，感覺這個商業模式挺好的，真的可以上市。

你現在做行為藝術，到底是出於什麼？

好玩。就像小時候玩泥巴一樣，只是小時候在鄉下玩，現在在城裡玩。好玩就去折騰，如果玩不了，就玩下一個 —— 當很多看似重大的意義消失時，那些小孩子本能的遊戲反而越來越好玩了。活著，就是折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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