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可怕的分手是悄無聲息

文/鹿滿川

男朋友已經十多天沒聯繫她了，最近的一次約會也是三個禮拜之前。

起初她覺得，可能是他最近剛換了工作需要重新適應業務和人際關係，實在太忙了，顧不上自己也情有可原，正好可以趁機出演下體貼懂事的角色，省著讓他心煩。可等了四五天，對方還是一個電話、一條微信也沒有，她心裡就開始犯嘀咕了，一次次跑到他的朋友圈裡去看，最近什麼都沒發，微博里也一副荒廢掉的樣子。

她剛想打電話過去問一問，突然想起上次約會時是自己擅作主張選的電影，一部國產浪漫愛情片，他好像很不喜歡看，全程都有些不耐煩的樣子……他不會是因為這個在跟自己慪氣吧？以前自己也是假裝興奮去陪他看他想看的《鋼鐵俠》和《變形金剛》的呀……呵，可真夠小氣的，竟然就為了這點小事鬧脾氣，就是一直以來給他太多好臉色了——好，那就這麼僵著，看誰能憋得過誰！

她越想越氣，於是立馬打消了主動聯繫對方的想法，下了「如果他不跟我說話我就一直不理他」的決心——雖然她還是忍不住一遍遍去看對方的朋友圈和微博。

就這樣又魂不守舍地過了兩天，她幾乎就要忍不住打電話過去問個究竟了，可每到「衝動」之時，心裡都有個聲音在告訴自己：「千萬要忍住！這次一定跟他血斗到底！否則被他掌握了心思套路，以後就更慘了，他就更不把你當回事兒啦！」

嗯，她就怒瞪名為「我家歐巴」的聯繫人頁面兩秒，再使勁戳「返回」鍵，鎖屏，大大地嘆口氣，心裡有點慶幸自己又一次憑藉理智戰勝了衝動真是個自控力越來越強的好姑娘，又偷偷為他修改了聯繫自己的「最遲期限」：我就再等你一天！我不相信二十四小時之內你還不聯繫我！

然後對方就真的一直都沒有聯繫她……

直到失聯第九天，她內心積聚的不安終於突破心理防線，慌裡慌張地撥通那個號碼，可就是沒人接，她幾乎聽完了整首《棉花糖》彩鈴。她心想，估計他是去開會了，手機調成了靜音，或根本沒帶在身邊。於是她每隔一兩分鐘就再打一次，耳邊響起的卻依舊是那熟悉得不能再熟的旋律：「你就是我心中的棉花糖/甜蜜的夢想/彼此牽起的雙手/誰都不要放……」

而在打第七通電話時，彩鈴很快中止，隨即是冰冷刻板的「您所撥打的電話正在通話中」提示音。她徹底慌了，再打一次，依舊被拒接。她又到微信上給對方留言，上來就是一句「你這些天為什麼不聯繫我？怎麼不接我電話？」對方依舊沒有反應。她不再打字，而是發一串串語音過去，說著說著竟不由自已地急哭了。可對方不為所動，一個字、一個表情符號都沒回，且很快就跳出一段灰框白字的系統提示：「阿爾卑斯開啟了好友驗證，你還不是他（她）好友。請發送好友驗證請求，對方驗證通過後，才能聊天……」

她怎麼也想不到，朝思暮想的男朋友，竟然就這樣把自己刪了……

她不知道男朋友新單位的地址，只聽他說是一家新成立的貿易公司。她跑到他的出租屋，跟他合租的室友說他已經搬出去一個多星期了，住進了公司的宿舍，沒人知道確切的位置。

她紅著眼眶跟他的室友道謝，輕輕關上房門，出來後眼淚就唰地流下來了。她在淚眼朦朧中掏出手機，對方依然不接電話，無論打多少遍都是那句該死的「您所撥打的電話正在通話中」——她不得不又愣愣地承認，原來他把自己的手機號碼也拉黑了。

心頭一緊，她突然產生一種好像被全世界拋棄了的感覺。她太難過了，也顧不上臟不髒了，身體靠著樓道緩台的牆壁一點點往下滑，蹲在那裡小聲啜泣了一會兒。

之後的兩天，她用老爸的、同事的、閨蜜的手機和兩處公用電話亭給他打過，頭兩回對方接了，聽到她的聲音後又立馬掛斷。後來，一看是陌生號碼，他索性就直接拒接拉黑。她委屈極了，不知道自己到底犯了什麼錯，以至於讓他這麼絕情地對待自己，連一句話都不願意講。

第二次用公用電話打過去，他終於還是接了，她本來告訴自己千萬不要哭的，可一聽到他吐出的那個「喂」字，她就說什麼也控制不住自己了，哭得連話都說不完整，斷斷續續地問他現在在哪裡、到底怎麼了，電話那頭就沉默，又突然插話似的說了句「別哭了，你不覺得煩嗎？你怎麼就不明白呢？」

煩……怎麼就不明白呢……？

她剛想追問他是不是喜歡上別人了為什麼會覺得煩呢，聽到他自然自語般說了句「不說了，別打了」，然後就又把電話掛了。她再打就打不通了。

他再也沒有聯繫過她，徹底從她的世界裡消失了。她不知道事情為什麼會發展成這樣，即便過了很久，也依然想不通對方到底想讓自己明白什麼。

她設想了很多種可能，悲傷的，玩笑的，欲言又止的，言不由衷的……可由於始終沒有從對方口中得到確切的答案，她寧願相信「他是被非法傳銷組織控制了怕拖累自己」「他是想獨自拼搏兩三年混出樣子再回來娶自己」，也不願意承認「他有了別的女人」「他就是不愛我了」……

嗯，像這樣莫名其妙的分手過程，在生活中其實並不少見。有的還比較「循序漸進」，會預設一個逐漸冷漠的過程；有的卻毫無徵兆，像一首鋼琴曲戛然而止，讓人想不通，緩不過神。

那些「消失的愛人」通常以男人居多，他們或是為了保全某種莫名的自尊，不願意麵對自己無力掌控親密關係的失敗局面，不願意讓對方窺探到自己內心的軟弱和退縮；或是為了掩飾自己變心、出軌的事實，不想扮演「薄情者」「負心漢」的角色，於是便有預謀地和戀人玩起了「捉迷藏」，上演一場神秘的「人間蒸發」。

更有甚者，即便自己想甩掉對方，也絕不會直接提出分手，而是以各種明知對方難以接受、會引發矛盾的方式把對方逼瘋，再等對方自己「滾蛋」，以此逃脫分手的「責任」，免於背負罵名。

可偏偏，絕大多數女人在感情中都尤為注重「儀式感」——開始時要有確定戀愛關係的告白，結束時也要親耳聽對方說出那句「我們分手吧」——否則就好像缺少了應有的信號和交代，顯得不夠明確和完整。

也正是由於這種「不明確」和「不完整」， 如此被甩的女人們本著對愛情的執著和樂觀，出於感性多思、猶豫不決的本性，往往覺得事情尚且存在迴旋的空間，期待著「柳暗花明」的局面出現——而這種得不到回應的，絕望中似乎還裹挾著一絲希望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感覺，最是磨人。

而這種「開不了口」的拖拉和迴避，事實上只會加劇分手的痛苦，讓自己心中產生一種並不好受的愧疚之感，也讓對方在愛情的空殼裡迷失、恐懼。何苦如此。

所以，從這個角度來看，該為那些承認不愛者鼓掌，感謝他們的坦誠，避免了多少敷衍、欺騙和對方錯誤的持續付出；也為不追問者鼓掌，感謝他們的自尊，避免了多少徒勞無功的爭吵和毫無意義的難堪。

是的，在分手這件事上，最好的心態莫過於：無論我們的關係會走到哪一步，但願我們之間始終保持坦誠。真的不愛了也沒有關係，那是你的自由，只要是真話，我都有能力承受；只要沒有欺騙，我便心存感激。

嗯，既然一起擁有過那些甜蜜，就該認真處理道別啊。

*作者：鹿滿川，曾經的新聞工作者，現在是自由撰稿人。談論感情之事，不毒舌不迎合，卻又預留一絲悲憫，給人溫暖和力量，被廣大群眾親切喚作鹿先生。新書《此時此刻相愛的能力》熱銷中。微博:@鹿滿川，公眾號:鹿滿川（ID:heylm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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