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言才是人類探索宇宙的最大障礙，思想也有極限值嗎？

剛看完B·格林《宇宙的琴弦》，印象最深刻的不是超弦理論為我們描繪的那個驚心動魄莫名其妙的11維宇宙，而是本書最後的科學辭彙表，這是格林為便於讀者理解而專門放在書後的，大約佔了正文篇幅的4%。也就是說，在這本書里，這些新的概念需要讀者去特別體味，才能更清晰地理解書中艱深的知識。

就像《猩球崛起》最後，大猩猩凱撒發出第一聲單音節的咆哮：「No！」遠古人類也經歷了漫長的痛苦，才逐步學會用簡單的詞語來表達自己的想法，又經歷了漫長時間的豐富和發展，我們的語言才達到現在這樣可以自由地表達心中所思所想。但這還遠遠不夠，在科學研究的路上，更多的新詞語、新概念被提出來，用於描述我們身邊的世界，描述整個宇宙包括微觀世界下的一切。比如這本書里的微擾論、翻轉變換、捲縮維、世界葉、錐形變換等等等等，每一個新詞語、新概念都需要很長時間才能讓其他科學家所理解所認知，至於普通人，則需要更長的時間才能普及，絕大多數人甚至一生都不可能接觸並理解這些新概念。

愛因斯坦的相對論剛提出來也沒什麼人能理解，據說當時全世界不超過12個。但現在，越來越多的人知道了相對論，理解了相對論，越來越多的人在研究相對論。量子力學同樣也是如此。人們在認知宇宙的過程中，從自詡為大地的中心，到地心說、日心說，最後沮喪地意識到，地球不但不是宇宙的中心，甚至在銀河系中都處於邊緣位置，只是獵戶座旋臂上一個黃色太陽體系中一顆毫不起眼的岩石星球而已。不過現在根據相對論的說法，人類可以重新找回一點點自尊了。相對論認為，宇宙時空沒有中心，或者說任何地方都是中心，所以我們大可把地球當作宇宙的中心。

這就是語言的魅力，人們通過創造更多的辭彙和概念，幫助我們更深層次地探索宇宙，一直到大爆炸發生的那一刻，甚至夢想越過大爆炸，去描繪時間和空間開啟之前的宇宙。從某種方面來說，沒有語言，就沒有宇宙的存在。宇宙是我們用語言描繪出來的，我們現在所能描繪的深度，是大爆炸發生10^-43秒之後的事情，並在不斷完善所有的細節，但即使如此，我們依然舉步維艱，知之甚少。詞語越艱深越抽象，能理解的人越少，對事物的描繪也就越困難。

基於這樣和其它的一些原因，有人認為我們的宇宙實際只存在於我們的意識中，宇宙本身是並不存在的，這其中最著名的論調就是人擇宇宙原理。為什麼宇宙具有我們現在觀測的性質呢？因為假如宇宙不是那樣，就可能不會形成生命，從而就不會有我們來觀察那些性質了。如果萬物與自然定律不是人類所看到的形態出現的話，人類就不會知道這些定律是怎樣出現的。中國古代莊周夢蝶的思想大約也與此相似。

但宇宙存在是一個客觀事實，即使人類不存在，它也在那兒，可能也會有另外的生命用另外的語言來描述它。比如幾十萬年後，如果人類滅絕了，另一個物種或外星人來到地球，發現我們的遺迹，他們肯定能從我們留下的痕迹中推知我們曾有過的文明。就像我們通過化石了解恐龍一樣，雖然並不準確，但我們知道它們確實存在過，甚至可能統治地球上億年之久。人類所創造的文明遠甚恐龍時代，對地球的改造更加深入，留下的印記更加深刻持久，即使人類滅絕，這些印記也可能會被其它有智慧的生命發現，他們也可根據我們的描述對宇宙有所認識，而這種認識和我們的認識很可能是一致的，也可能比我們走得更遠。如果他們的認知達不到我們的程度，通過我們的知識，他們也會找到捷徑去認識宇宙的奧秘。

所以宇宙是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而客觀存在的，不管你信不信，它都在那裡。唯一的問題是，我們能不能用語言把它完整準確毫無遺漏地描繪出來。當頂尖的科學家們用頂尖的概念和詞語描繪了宇宙的每一個方方面面，會有多少人能理解他們所說的概念？或者頂尖的科學家們，究竟能不能創造可以讓別人認可的概念來描繪我們的宇宙，他們的描繪能成為人類語言的共識嗎？

語言的極限就是思想的極限，現在尚不知思想有沒有極限值，就像絕對零度、光速或者普朗克時間、普朗克長度一樣，也有一個具體的數值。當我們已經無法用新的語言去描繪我們所不知道的事物的時候，或者新的語言已經完全讓人無法理解的時候，我們的知識也許就走到了盡頭，我們的宇宙也許就永遠隱藏在量子世界弦理論的迷霧中了。 格林在書中也提出了這樣的擔憂，超弦理論並不像人們想像的那麼樂觀：「理解力也許真有它的盡頭。也許我們不得不接受這樣的事 實，當我們達到了最深層的科學認識以後，宇宙依然有一些問題不能解決……遇到科學解釋的絕對極限——那不是技術的障礙或趨勢，而是人類理解進步的邊緣——那可是奇特的事情，過去的經歷對今天的我們也無能為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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