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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故事——生死之賭、拚死吃河豚

生死之賭


虎背熊腰的胡慶有個嗜好,就是愛喝酒,每天下地回來必先到酒館裡去喝上一碗,十幾年下來,家裡人給他算筆賬,起碼二十畝地的錢被他喝掉了。


為這,老婆沒少說他,他自己也覺得對不起這個家,可實在又管不住自己的嘴巴。

這天,胡慶又去酒館,老闆眨著眼睛問他:「你到底有多大的酒量?」


胡慶朝老闆翻翻白眼,說:「你問我,我問誰?反正我從來沒喝醉過,也沒喝夠過。」


老闆立刻拍拍胡慶的肩,說:「念你老兄十幾年一直在我這兒喝酒,這是看得起我。這樣吧,我給你個機會,你今天如果能夠一口氣喝上二十碗酒,然後走回家,路上不吐,也不讓人扶,我就送你二十畝地。」


「此話當真?」胡慶一聽有些激動,要真能把二十畝地贏回來,那對家裡來說真是不得了的事啊。

「你說話算話?」胡慶問老闆。


「那當然!」老闆說,「不過你得想好了,你要醉死在路上,可不關我的事啊!」


酒館裡一幫喝酒的常客聽到老闆和胡慶這番對話,知道有好戲看了,立刻朝胡慶哄嚷起來:「怕什麼呀!不是都說你喝酒賽武松嗎?武松才喝幾碗哪,你就賭他一回,往後,你家裡那個婆娘就再不敢對你嘮叨啦!」


被那些人一慫恿,胡慶渾身的血氣涌了上來,於是便對老闆說:「拿筆來,咱立個約,到時候誰也不反悔。」


老闆立刻讓夥計把紙和筆拿了來,還端來一隻能盛二十碗酒的大盆。

其實,老闆的心思不用琢磨大家也知道,老闆家大業大,他不會太在乎這二十畝地,不過就是想藉此機會給自己酒館吆喝吆喝,以此招徠更多的酒客。


約一簽,事情就這麼定了下來,於是眾人督陣,二十碗酒一碗接一碗地倒進了大盆。


只見胡慶站定在那裡,深深吸了口氣,然後端起盆子「咕嚕咕嚕」一氣就喝下了大半盆酒,隨後放下盆,鬆鬆褲腰帶,又一氣把盆里剩下的酒全喝下肚去。


酒館外,消息早已傳了出去,從酒館到胡慶家那條不足百米的路上,站滿了看熱鬧的人。就見胡慶從酒館裡出來,步子邁得很大,也很穩,路兩旁的人不斷地給他鼓掌加油,胡慶一邊往家裡走,一邊得意地朝大家笑著,招呼著。


可漸漸地,他身子開始搖晃起來,步子也越邁越小。眼看就要走到家門口了,可他似乎已經走不動了,站在那裡一陣搖晃,差點兒摔倒,人群里頓時響起陣陣驚呼。

此刻,胡慶只覺得渾身上下像火燒一樣,好像有無數把鐵鎚在用力敲自己的腦袋,兩條腿像有千斤重,每走一步都要用盡渾身的力氣。幸好他大腦還有點意識,他對自己說:「撐住,二十畝地哪,我一定要撐住!」他拼盡全身力氣,一步一步艱難地朝前挪,終於搖搖晃晃地挪到家門口,眼前一黑,身子就往前倒了下去。


胡慶的身後,立刻響起一片喝彩聲,可苦的是胡慶的家人,早已有人把胡慶和酒館老闆賭酒的事兒告訴了他們。老婆急得直跺腳:「這個死老頭子,什麼事情不好做,偏要這麼賭?人要沒了命,地再多有什麼用?」她叫兒子趕快上街去買嫩豆腐,又讓兒媳去找塊大毛巾,把它浸在冷水裡。


剛把這些事兒安排好,就見胡慶一頭跌進門來,老婆急忙扒下胡慶的上衣,讓兒子把嫩豆腐貼在他背上,但見這些嫩豆腐竟像被放進油鍋里煎了一樣,在胡厭背上翻捲起來。老婆和兒子急忙又把胡慶翻過身來,把剩下的嫩豆腐貼在他前胸上,也一樣翻捲起來。


與此同時,老婆又叫兒媳把浸透了冷水的大毛巾拿來,把胡慶的頭裹住。很快,大毛巾就像是被放在蒸籠里蒸過似的,冒出縷縷熱氣,不一會兒冷毛巾就變成了熱毛巾;再換,仍是一樣。

如此這樣,換過三次之後,老婆和兒子、兒媳一起,又把胡慶抬到家門前一條三四指深的小水溝里,讓他躺在那兒。


這時候,胡慶身上雖然不再熱得燙手,但渾身沒有一點知覺,鼻子里只有微弱的呼吸,老婆趕緊又讓兒子去叫來附近一個鄉醫,鄉醫也拿不出什麼好辦法,說只有看胡慶自己造化了。


一家人只有干著急,只好耐心等著。


一連三天過去了,什麼動靜也沒有,胡慶依然是渾身上下沒有一點知覺,鼻子里依然只有微弱的呼吸,一家人傷心不已,心想著只有準備後事了。


可誰知到了第四天,胡慶卻奇蹟般的睜開了眼睛,還讓兒子把自己扶起來;又過了三天,他居然能夠在院子里走動;不久之後,就能夠下地幹活了。


對已經過去了的這場生死之賭,哪怕是一丁點兒的細節,胡慶一點都想不起來了,只是從此以後,他滴酒不沾,完全像變了個人似的。


(吳春芳)


(題圖:黃全昌)


拚死吃河豚


朱大量搞了一個養殖場,生意做得不錯,最近打算再搞一個,於是就寫了一份用地申請報告,請鎮長審批。


鎮長姓燕,鎮上人都叫他「雁拔毛」,朱大量深知燕鎮長脾性,為了求他快點把報告批了,便在報告里夾了一千塊錢。


沒料燕鎮長這回不拔毛了,他收下報告,卻把錢退還給了朱大量,還把他狠批了一頓。


末了,燕鎮長問朱大量:「再建一個養殖場,銷路怎麼樣?」


朱大量說:「銷路不成問題,我已經跟南方江城兩家大酒店談妥了合作意向。」


燕鎮長「哦」了一聲,想了想,說:「光有合作意向不行,得到實地去看過。這樣,你安排一下,過兩天,我抽幾個人陪你一起去跑一趟。」


繞了半天彎子,原來船在這兒擱著!


三天後,由燕鎮長親自組團的考察小組,一行五個人,坐上朱大量的「依維柯」出發了。這五個人中,除了朱大量和燕鎮長,剩下三個,一個是鎮辦公室主任劉黃,一個是鎮機關新來的宣傳幹事麗麗,還有一個是秘書小鴛。


劉主任把兩個小姑娘麗麗和小鴛介紹給朱大量,可朱大量一眼就看穿了:什麼幹事、秘書,分明就是燕鎮長和劉主任的情人。


朱大量猜得不差,那個叫麗麗的小姑娘,確實就是燕鎮長包養的「二奶」。燕鎮長在縣城裡給麗麗租了一套房,可這十八九歲的金絲雀在籠子里被關膩了,老是催燕鎮長帶她出去玩玩。燕鎮長何嘗不想瀟洒?可他是一鎮之長,外出要有正當理由,開銷要有人替他埋單,少了這兩條是瀟洒不起來的。所以這一次朱大量求上門來正好,借著幫助私營企業考察市場的機會把麗麗帶出去,理由冠冕堂皇,埋單的人也有,豈不正中下懷?


但是燕鎮長考慮,光帶麗麗一個人去目標太大,他腦子一轉,決定把心腹劉黃也帶上,還示意他也再帶上一個。劉黃當然對燕鎮長的話心領神會,於是就邀了一個叫小鴛的小姐同去,充當他的秘書。


兩個小姑娘一上車,就千嬌百媚地在燕鎮長和劉主任面前撒起嬌來。朱大量知道自己看透不能說透,所以就故意裝糊塗,只當沒看見,只管專心開自己的車。


車到江城已經是下午五點了,在一家星級賓館安頓下來之後,也就到了吃晚飯的時間。朱大量本想安排燕鎮長一行在賓館就餐,誰知麗麗突然異想天開地說想吃河豚,偏偏賓館裡沒有這道菜,燕鎮長笑著對朱大量說:「麗麗同志難得出來一次,咱們就滿足她一下吧!」


朱大量猜想河豚肯定價格不菲,就有些心疼。他是百萬富翁不假,可一分一厘都來之不易啊!他心裡挺不情願,但嘴上又不好意思回絕,只能試探著說:「河豚是國家規定的禁食魚類,怕不好找吧?」


想不到劉主任來過南方几次,對這裡的行情了如指掌,趕緊給燕鎮長獻殷勤,說市中心大街上就有賣河豚的餐館,而且還不止一家。


這就把朱大量逼到了牆角,不答應也得答應,他只好咬咬牙充大方,對燕鎮長說:「走,只要街上有,咱就去吃。」


五個人於是重新上車,一路問去,終於七拐八彎地找到一家野味餐館。


進去剛坐定,服務生就遞上一本菜譜。麗麗搶過一看,叫一聲「哇塞」,指著上面一道菜說:「我只點這個!我就要吃河豚!」


河豚自然成了主打菜,可其他的也不能將就啊,朱大量硬著頭皮又點了一大堆生猛海鮮。


酒菜上齊後,那一缽河豚魚果然散發出誘人的香味,這五個人以前誰也沒領略過這玩意兒,於是就都爭先恐後地把筷子伸了過去。朱大量更是一句話不說,只管埋頭吃,他心說:「哼,光這河豚就八百多塊,不吃白不吃!」


朱大量正吃得起勁,突然手一抖筷子掉到了地上,「撲通」一聲人也滑溜到桌子底下去了,四肢抽搐,口吐白沫。


另外四個人一看嚇壞了,「呼」地站起身來。


燕鎮長緊張地問劉主任:「怎麼回事?」


劉主任一拍腦門說:「糟了,古書上記載,河豚有毒,如果處理不當,吃了就會中毒。會不會是中毒了?」


「啊!」麗麗一聽,嚇得一頭撲進燕鎮長的懷裡。小鴛則緊緊抱住了劉主任的腰,驚問道,「我們會中毒嗎?我們真的要死了嗎?」


燕鎮長的臉色也不對了,劉主任一看,趕緊說:「不過古書上也記載了一種解毒的葯。」


燕鎮長就催劉主任:「都什麼時候了,還賣關子!快說,什麼解毒藥?」


劉主任極不情願地說了兩個字:「人尿。」


「人尿?」兩個小姑娘立刻大呼小叫起來,「這怎麼喝得下去呀?」


麗麗把頭搖得像撥浪鼓:「不喝,我不喝!」


燕鎮長的臉拉長了,他心想:如果這回因為這個事情中毒而亡命他鄉,傳回去像什麼話?他立刻拿出領導的威嚴,果斷地一揮手,說:「喝!在毒性沒有發作之前,每一個人都必須喝!趕快喝!」


領導的話就是命令,兩個小姑娘只得閉了嘴。


找人尿的差事自然由劉主任去辦,誰叫他是辦公室主任呢!只是,喝人尿畢竟不是一件光彩的事,劉主任不好驚動店家,只好自己動手,拿了啤酒杯悄悄去廁所灌了一杯來。


燕鎮長畢竟是領導,關鍵時刻就起到了示範帶頭作用,他率先接過杯子,「咕嚕」一聲喝了一大口,劉主任緊隨其後,也依樣畫葫蘆地喝了一口。那兩個小姑娘當然知道保命要緊,雖然一個黛眉緊鎖,一個嘴巴嘟起,不過最後也都捏著鼻子把這玩意兒喝了下去。


這時候,朱大量還在地上躺著,劉主任問燕鎮長:「朱老闆怎麼辦?」


燕鎮長說:「他中毒挺深,咱們得救他,你再去弄點兒來,給他多灌點下……」


燕鎮長話還沒說完呢,誰知朱大量竟醒了過來,他慢慢坐起身,揉揉眼睛,看著大家,問道:「你們怎麼都站著?快,快坐下吃呀!」


劉主任吃不準朱大量到底是怎麼回事,便趕緊把剛才他們幾個已經喝了解毒藥的事說給朱大量聽,末了還說:「我去給你弄些來吧,看來這土方子有用。你看,我們幾個喝了,現在不是都沒事了嗎?」


可是朱大量卻朝劉主任搖搖手,說:「我中什麼毒呀!不瞞你們說,我小時候有個癲癇的毛病,時不時地犯一回,後來有了錢,總算把這個病治好了,這十多年一直都沒再犯過。可誰知……誰知剛才點菜的時候,我看光一道河豚就得八百多塊錢,我……哎呀,真不好意思,我心裡又著急又心疼,一不爭氣,這老毛病就又犯了。」


原來是這麼回事!


可這頓飯現在誰還吃得下去呀,一想起剛才喝下去的那玩意兒,這幾個人個個肚子里翻江倒海,狂吐不止。


劉主任一邊吐,一邊罵罵咧咧:「什麼河……河豚,這不花錢的玩意兒,好吃難消化呀!」


也許是這一句話觸動了燕鎮長,從那以後,他再也不敢雁過拔毛了。


(曲凡傑)


(題圖:黃全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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