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庸的「撩」是風月雲雨，古龍的「勾」是刀劍權柄
黃易虎軀一震，金庸心中一盪，古龍嚶嚀一聲，於是梁羽生獲得了「生命的大和諧」。
情愛江湖，有的走心有的走腎
文｜江夜雨微博｜夜雨不熄燈
生活的一切都和性有關，除了性本身，性關乎權力。
01
金庸寫情色，重在「情」。自帶柔光，老少皆宜。
但這不是說金老爺子不會「撩」，事實上，金庸的小說，完全可以看做撩妹撩漢啟蒙指南。
入門版，是「言語曖昧」，如令狐沖戲謔任盈盈，一詞一句都是閃瞎人的戀愛台本。
那姑娘聽他稱讚自己，臉上一紅，心中大樂，笑道：「好啦，令狐公公，令狐爺爺。你叫了我這麼久婆婆，我也叫還你幾聲。這可不吃虧、不生氣了罷？」
令狐沖笑道：「你是婆婆，我是公公，咱兩個公公婆婆，豈不是……」
那姑娘怒道：「你胡說八道些甚麼？」
令狐沖道：「我說咱兩個做了公公婆婆，豈不是……豈不是都成為武林中的前輩高人？」
進階版，是「身體接觸」，巧在要自然合理，不刻意不猥褻。比如寫張無忌落入趙敏陷阱，兩人同困密室，張無忌先是堵住她的口鼻，玩窒息，然後又脫下她的鞋襪，點笑穴。這段描寫，明明一個「不能描寫的部位」都沒有，卻把人看得臉紅心跳，簡直讓讀者都能體會到：
趙敏將腳一縮，羞得滿面通紅，幸好黑暗中張無忌也沒瞧見，她一聲不響的自行穿好鞋襪，在這一霎時之間，心中起了異樣的感覺，似乎只想他再來摸一摸自己的腳。
禁忌版，是「語言前戲」。小時候讀《天龍八部》，馬幫主對馬夫人說什麼「你身上有些東西，比天上月亮更圓更白」、「你身上的月餅，自然是甜過了蜜糖」，真是用了好多年才明白是啥意思。
不過，這點尺度在古龍面前就算不了什麼。金庸的小說，要麼寫少男少女懵懂之愛，要麼寫青春夫婦閨房之樂，雖然也有小龍女被強暴、刀白鳳報復獻身這樣的片段，但總體而言都是發乎情，美好、甜蜜、溫馨、動人，可以說是童話般的情色描寫。
彷彿一副國畫，淺淡幾筆，處處留白，玩的就是個意蘊。
而古龍，則是一副濃烈的油畫，赤裸直白，甚至熱烈到殘忍。
02
不去談筆法如何，古龍的情色描寫絕對有特色，因為他寫出了「性」的本質——權力。
雖然古龍里並不少兩情相悅的情色描寫，但他卻是為數不多的寫出成人世界真相的武俠小說家。這裡的成人，並不是指的方式與尺度，而是將性作為操縱、作為權力爭奪的一部分。也就是那句老話——生活的一切都和性有關，除了性本身，性關乎權力。
比如，《多情劍客無情劍》里的「集郵大師」林仙兒，她以性作為手段，幾乎把兵器排行榜前十里的男人一網打盡。以情色為技，行操縱之實，沒有經過點風月甚至人生洗禮的人，恐怕看不懂。
林仙兒對付兵器譜上排第七的伊哭，用的是SM：
林仙兒雖已疼出了眼淚，但水汪汪的眼睛裡卻露出了一種興奮的渴求之色，呻吟著喘息道：「你為什麼只敢抓我的頭髮？難道我身上有刺？」這樣的眼神，這樣的話，有哪個男人能受得了？……林仙兒身子突然顫抖起來，卻不是痛苦的顫抖，而是興奮的顫抖，她的臉又變得滾燙。伊哭一拳打在她的小肚上，嘎聲道：「賤貨，原來你喜歡挨打。」
當年還是小姑娘的我，完全看不懂。等明白了，臉紅心跳，簡直不敢看下去。古龍大師，這碼打得太薄了。
不過本質上，林仙兒享受的並不是性，而是征服。
所以，搞定伊哭後，她馬上讓伊哭對付阿飛，因為「比征服一個男人更愉快的事，就是在同一個晚上征服兩個男人，再讓他們去互相殘殺」；
再比如，她和上官金虹辦完事後，非要調戲在門口站崗的荊無命，「我還要告訴你個秘密，他年紀雖然大，卻還是很強壯，這也許是因為他的經驗比別人豐富」。
看慣了男女主角的唯美性愛，在古龍小說里還可以看到掙扎在失控邊緣的、墮落的、原始的性愛。
絕望的人試圖通過性來獲得對人生的掌控感，最終不過淪為更深的空虛。像《武林外史》里的染香野地交合後殺人，《流星蝴蝶劍》里高老大以身體捕獵留人。
金古的武俠小說是一代人的情愛啟蒙。前者的「撩」是風月雲雨，是畫眉之樂，是琴瑟和諧；後者的「勾」是金戈鐵馬，是欲亂糾葛，是權柄爭奪。
飲食男女，不過是生活之中的尋常慾望。戎馬倥傯未必高貴過床幃閨閣，遊戲人生也未必快意過一茶一飯。
若選前者，願你得償所愛，守住流年；若是後者，願你縱情快意，願賭服輸。
江湖夜雨不熄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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