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東大地震，中國紅十字會首次派出國際救援隊

文史 05-10

9月8日下午七點，救護隊登上亞細亞皇后輪。救護隊中除理事長庄得之、醫務長牛惠霖外，還有五名醫生（含女性一名），看護生十二名（含女性四名），日文顧問一人，會議一人，英文書記一人，差役四人。輪船於十一點啟航，直駛神戶。

民國十二年（1923）的日本大地震，離現在還不到十年，諸位想還記得？那是9月2日的早上，我起得有些晏，人還未離床，已經隔窗聽見外面報童的叫聲：

「新聞！特大新聞！日本史上最大地震！日本大地震！申報……新聞報……」

我那時在上海的中國紅十字會有兼職，一聽此訊，知道我們緊張的時候到了！立即起身，匆匆洗漱，叫了輛黃包車，徑直前往光啟路的總辦事處。

路上從報童手裡摘了幾份報紙看，才了解此次日本地震，非同小可，據估有里氏七點九級，也有說不止，還在八級以上。地震引發了海嘯、火災和泥石流，東京、神奈川、千葉、埼玉、靜岡、山梨、茨城不為火域，即成澤國。

關東大地震，中國紅十字會首次派出國際救援隊

1923年大地震後的櫪木縣

黃包車來到總會，我一路衝上樓去，正巧迎面碰到總辦事處的理事長庄得之先生。庄先生一見我就說：「是次日本震災，受困華僑學生不少，我們已經決定派出救護醫隊，過幾日就出發。」我當即問：「是否要我收拾前往？」他擺擺手，說：「不必。此次我親自帶隊，少帶辦事人員，可以多帶藥品病床帳篷一類物事。」

這是中國紅十字會自1905年成立以來，頭一次派出醫護隊援外。

9月6日，上海中國協濟日災義賑會成立，決議派出25人組成的救護隊。北京總會也於是日來電，稱總會也將組織救護隊，刻日出發，並要求各埠分會，設法湊集款項，匯總到上海總辦事處。

7日，各地分會的第一份複電來自南京，分會會長於恩紱稱「時局艱難，勸募不易收效」，他個人先捐款一千元。

9月8日下午七點，救護隊登上亞細亞皇后輪。救護隊中除理事長庄得之、醫務長牛惠霖外，還有五名醫生（含女性一名），看護生十二名（含女性四名），日文顧問一人，會議一人，英文書記一人，差役四人。輪船於十一點啟航，直駛神戶。

此前幾天，我做的事主要是致電北京交通部，要求發給紅十字會免費電照與免費車照，以便交流訊息與運送物資，獲准。再就是致電上海護軍使，要求神戶中國領事館幫救護隊找尋寓所。他們回電說可以。

9月12日，救護隊來電說，安抵神戶，並已與神戶中華會館接上頭。緊接著，第二天中華會館來電，第一批中國難民628人，已乘熊野號出發，計劃17日到滬，請求接待。兩天後，他們又來電，由滙豐銀行匯上銀元3140元，請代為發放給難民，每人5元。

關東大地震，中國紅十字會首次派出國際救援隊

紅十字救護隊在日本進行地震救災活動

只有五天時間，整個義賑會都動員起來。通知各醫院準備救護車病房，通報租界巡捕房要求協助維持秩序，通知工部局衛生處準備消疫。

17日，首批難民準時抵滬，停在三菱公司碼頭。除寧波同鄉會、廣東會館、福建同鄉會將本省同鄉接走，還有在上海有親友可投靠的外，其餘人都由紅十字會用汽車送到各招待處，路費也各自發放不表。

自此之後，載著中國難民的船隻幾乎無日無之，到10月18日為止，到滬災民共計6421人，另有男學生349人，女學生16人。

我印象最深的是9月21日那天。上午，我跟著紅十字會的病車前往匯山碼頭，接日光丸，上面有中國難民50餘人。醫生仔細檢查，沒有生病的。下午，又跟著病車往匯山碼頭，接千歲丸，上有中國工人、商人、學生600餘人。學生中有雲南人戴鴻猷患病，由病車送往北市醫院。同船還有許多日本難民，其中有位婦人，在途中產下了一名男嬰，她也由本會病車送往大東門外旅館。

就在那天，收到在日救護隊的庄得之先生拍來的電報。上面說，自救護隊到日後，主持運送中國難民返國，現在東京的中國商人和學生還有2500餘人，而日本船隻缺乏，租借困難，而且地震後水道變更，船小風大，非常危險。希望總辦事處速商招商局，派出該局噸位最大的圖南、太古、怡和等輪船往橫濱接送中國難民。

這封電報我不敢怠慢，立刻轉發給招商局董事會，請他們「勉力調撥」。24日，接到了招商局的復函。上面說，拯溺救難，不敢後人，只是局裡航海輪不及二十艘，又正碰上秋冬百貨旺盛之時，輪船本來就不敷使用，又如何能顧到營業外慈善之事？地震之初，本局董事會經過討論，曾派出天津新銘輪往日本一行，以表寸心。局裡很多人反對，說本局輪船噸位太小，日本水道變遷，派船太危險，董事會力排眾議，但也只能將船派到神戶，不敢開到橫濱。新銘輪往返用時兩周，去的時候運送救災物質還好，回來的時候只有難民，沒有貨物壓艙，下輕上重，幸虧沒有遇到大風，不然後果不堪設想。

後面是一大篇帳目：新銘輪往返兩星期，計少收入15000兩，多支出3000餘兩，載回的難民，又負責將他們免費運送回原籍。一進一出，損失又超過10000元。信的末尾說：「當此航業競爭時代，金融異常枯竭，雖此區區，尚不後人，然對於災情，僅至杯水車薪。遂已筋疲力盡。」

總之是一句話，不能派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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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銘輪

10月11日，紅十字會赴日救護隊回到上海。負責人庄得之席不暇暖，立即趕到總辦事處報告。

這次救護隊在東京，共從事救護三星期。主要駐紮在東京赤十字社醫院中，該院平日有病床450具，地震後又增加了400具。中國紅會救護隊負責其中40床的醫治，都是些火傷或壓傷的重病人。此次在日，雙方醫護人員感情極為融洽，救護隊6日離日時，赤十字社全體人員冒雨到車站送行。救護隊沒有用完的藥品器具，約值5000元，都留給了赤十字社，還有一張4000元的支票，作為中國紅十字會救護隊的捐款。本隊此行，共用款17000元。

庄理事長還說，目前留在東京的中國人，大概只有千把人，其中留學生300餘人，都是經過救護隊聯繫勸說，自願留在日本的。中國救護隊的宗旨，首先是療治、救運遇災同胞，其次才是援助友邦，照目前情形，已完成在日任務，故此開拔回國。

救護隊回來了，捐款仍未停止。各地分會仍有捐款匯至，不過連年水、旱、匪、兵，各地民眾實在無力募捐，一般都是會長副會長自己掏腰包，多則十元，少則五元。畢竟中國各地也還在鬧災，援助日本，多少讓一些人想不通，即使有萬國紅十字會向各國紅會發出的號召。

洛寧分會的來信很含蓄地說，救濟日災，應當「首重吾華僑民」。新野分會就說得更直接，同人捐款53元，「此款不願助賑日人，極願助賑被難華人」。看到這些來信，真說不清心裡是何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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