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帝把女神賜給了賴比瑞亞
文圖 / 尚昌儀
2010年7月4日，這是一個星期日，我跟隨中國赴賴比瑞亞維和醫療分隊來到了熱帶雨林中一個叫GANBO的村莊。今天，這支以維和女兵為主體的醫療小組是來這裡巡診送醫的。
車隊一進村，原本寂靜的村莊一下子不知道從那裡冒出了許多人，村民們也許從救護車上耀眼的紅十字標識看出這是聯合國維和醫療隊，所以，護士長楊梅剛下車，一位抱著孩子的年輕媽媽就急忙向楊梅訴說。
這位媽媽懷抱的是一個不到三歲的小女孩，媽媽對楊梅說：「我這孩子已經病了兩天了，求求你救救她的命。」
我上前一摸孩子的額頭，燙手。於是十分自信地對楊梅說：「高燒，肯定是瘧疾！而且是惡性瘧疾！趕緊給盒菁蒿素！」楊梅樂了，笑著對我說：「不敢和尚導你打賭。」
談起非洲，尤其是非洲戰亂的國家，眾口一詞的是貧窮和疾病。疾病之中令人恐怖的應當是瘧疾和艾滋病，因為它們是非洲人民生命的兩大殺手。
近十年來，我因為多次前往聯合國非洲維和任務區採訪拍攝，所以對瘧疾和艾滋病也就有了銘肌鏤骨的記憶，同時，也因為跟中國維和醫療分隊的官兵們一起工作生活，久而久之，真的煉就了一雙火眼金睛。
比如，有一天，一位打扮時尚、香味撲鼻的非洲美女，前來由中國赴賴比瑞亞維和醫療分隊組建的聯合國維和二級醫院就診，我不由自主地靠近接診台，聽見美女自述低燒、咳嗽多日。我立即斷定她是一個艾滋病患者。就把自己的判斷悄悄告訴了正在和我聊天的聯利團四戰區中國維和軍事觀察員鄧鴻。
「真的嗎？！」鄧鴻驚詫地問我。我回答：「打個賭。如果是，回國你請我一頓大餐。如不是，我請你。」
打賭結局當然是我贏了。非洲美女的血樣檢查結果很快就出來了：HIV陽性。
這之後，對艾滋病和瘧疾判斷的一次次打賭，我無一不是贏家。楊梅是知道我的這個打賭的故事的，而且她也認可我的說法，因為，身為醫護人員，楊梅當然知道瘧疾在非洲是如何的流行。隨後的血樣檢驗結果正如我所說，這名兒童患的是瘧疾。
在非洲，艾滋病最令人恐懼，但只要你潔身自好，艾滋病就不是你生命的敵人。可是，以蚊蟲為傳播途徑的瘧疾卻讓人防不勝防，因此，在聯合國非洲維和任務區，每年都有維和戰士沒有在槍炮面前倒下，卻讓小小的蚊蟲奪走了年輕的生命。對於瘧疾所造成的生命威脅，聯合國維和人員尚且如此，那麼，相對當地貧窮的民眾來說，也就可想而之了。
諸多媒體宣稱：「據世界衛生組織公布的資料，全球每年有近3億人感染瘧疾，每年約有100多萬人死於瘧疾，其中90％的死亡者為5歲以下兒童，且主要分布在非洲國家。」
我不知道也沒有考證過這一數字的真實性，但我和中國維和女兵們一起，在熱帶雨林的深處這個叫GANBO的村莊耳聞目睹了瘧疾對非洲人民的危害。
面對已經奄奄一息的小生命，楊梅對孩子的媽媽說：「你孩子的體溫41度，高燒成這樣，你為什麼不帶孩子去看病？」
媽媽很無奈地告訴楊梅，這裡沒有醫生，也沒有葯，我也沒有錢到更遠的地方去給孩子看病。我的另一個孩子就是因為高燒而死掉的，我很擔心會失去這個孩子。
楊梅意識到自己不該責怪這位媽媽，安慰道：「你放心，你的孩子會好的。」
GANBO村的村長是一位68歲的老人，老人告訴我：從小到大他經常眼睜睜地看著身邊的人一個一個地死去，我們也知道是因為瘧疾，但是面對這種病，我們一點辦法都沒有。
又一位媽媽抱著一名嬰兒來到楊梅面前，這個可憐的嬰兒已經持續高燒了3天，身體處於嚴重脫水的狀態，護士姜偉娜只好通過頸靜脈取血。15分鐘後，化驗結果出來了，嬰兒患的也是瘧疾。
當楊梅告訴媽媽嬰兒得的是瘧疾的時候，媽媽即刻露出絕望的神情，因為瘧疾在她們眼裡簡直就是不治之症。但這位媽媽依然怯生生地懇求楊梅：「求求你們，想想辦法，救救我的孩子。」
楊梅拿出一盒菁蒿素，告訴這位媽媽：「這是我們中國生產的治療瘧疾的葯，很有效的，你的孩子吃了很快就會好的。」媽媽驚奇地接過葯，連聲說道：「Chinese good，Chinese good。」
其時，我的眼淚突然又在眼眶中打轉了。這些年，在非洲戰亂的國度採訪拍攝，眼見了太多的苦難，目睹了大多的貧窮，感受了大多的無奈，久而久之，我的情感也變得脆弱了，每每看著非洲兒童奔跑著追逐著中國維和部隊的車輛，沖著中國維和軍人「China, China……」 喊個不停時，我會情不自禁地熱淚盈眶。這絕對不是嘩眾取寵的大話空話。
醫療分隊女新聞官王愛華大步流星地來到我面前，指著遠處一間破爛的近乎倒塌的茅屋說：「那家的4個孩子，竟然有3個確診為瘧疾，最大的9歲，最小的孩子才剛剛滿4個月。」沒容我說話，王愛華接著說道：「這讓我想起曾經看過的一篇文章，說在非洲每30秒就有一名兒童死於瘧疾。我原來還懷疑文章的真實性，今天我算是真真切切地看到了、感受到了。」
在知道我是來採訪拍攝的中國導演後，村長告訴我，這個月還沒過幾天，村裡就有兩名兒童因為瘧疾而死。
這一天，在GANBO這個熱帶雨林中的小小村莊，一個又一個的發燒的病人前來就診，除了兒童還有大人，無一例外的都是患了瘧疾。中國維和女兵們不一會便確診了14名瘧疾患者，其中11名是兒童。
望著忙碌的中國維和女兵，我想，今天如果沒有她們的到來，沒有她們的診斷和治療，那麼，這些瘧疾患者的死活恐怕就只能聽天由命了。
在一個又一個的日子裡，在維護世界和平這個特殊的崗位上，中國維和女兵的身影出現在熱帶雨林深處的一個又一個村落，一戶又一戶人家，她們不辭辛勞地診治一名又一名病人，傾心儘力地救治一個又一個的生命。
三天之後，我再次跟隨醫療小組前往GANBO村。這天，中國維和女兵一下車便被拉著抱著背著孩子的非洲媽媽們團團圍住，她們七嘴八舌爭先恐後其實就一句話：「你們中國的葯太神奇了！我孩子只吃一粒就好了。」
「哦嚕嚕嚕……」突然，一位非洲媽媽連續不斷叫喊把醫療分隊的政委孔春嚇了一跳，她不明就裡地問我：「尚導，怎麼啦？」
因為多次來非洲，所以我當然知道這位非洲媽媽為何如此長長的「哦嚕嚕嚕……」地叫喊。我有幾分得意地用老非洲的口氣告訴孔春：「她這是在表達高興和讚賞的心情。你等著，馬上就要載歌載舞。」
如我所說，這天，非洲媽媽和孩子們用動聽的歌聲，用優美的舞姿，深情地表達了她們對中國維和女兵的感激之情。
望著這歡樂的場景，尤其是看著前三天還在死亡線上掙扎，而今天卻歡快地手舞足蹈的兒童，我想：
對於這些孩子們來說，他們短短的人生閱歷還不懂得和平的美好，還不能體會聯合國維和行動對他們的意義，但他們知道，是中國維和女兵為他們治好了瘧疾。若干年後他們一定不會忘記童年的這段經歷，因為這是一段刻骨銘心的童年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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