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明：訪左宗棠故里 結緣辣椒神交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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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江河畔，嶽麓山下。
公元1850年1月3日。
一位中國近代史的重要人物，輾轉顛簸來到長沙。這個人就是以虎門銷煙而聞名中外、最終卻成為戰爭失利「罪人」的林則徐。
鴉片戰爭已過去整整10年。
5年流放到邊疆，5年再次被重用，已然65歲的林則徐心力交瘁，累了，也病了，不得不卸任雲貴總督。
但從雲南返回福建老家的途中，他決定在長沙作短暫的停留。
因為他想見一個叫左宗棠的人。
左宗棠從百里之外的湘陰老家，匆匆趕到嶽麓山下，已是深夜。
當他看到景仰已久的前輩，激動不已，上船時竟一腳踏空，落入水中……
風蕭蕭兮湘水寒。在時年38歲的左宗棠人生中，也許，這不過是一次幸福的意外。兩人特殊的「見面禮」，倒是讓歷史充滿了夢想和期待。
1847年，因晚清名臣胡林翼極力推薦，林則徐曾邀左宗棠去做他的幕僚。
左宗棠因事未能前往，但他給胡林翼寫了一封熱情洋溢的信，表達了對林則徐極為敬慕之心。
左宗棠說，「鄙人對少穆宮保（即林則徐）可謂知之甚深，心就如天天在宮保左右一樣，忽而悲，忽而憤，忽而喜，自己都覺得有些好笑！」
終於見了!一見如故!相見恨晚!在一艘普通的小船之上，一個是帝國的重臣，一個是平凡的塾師，不分尊卑，推心置腹，徹夜長談。
湘江夜話，從此讓一段中國歷史溫暖起來。
那一夜，識人無數的林則徐，按捺不住心中的狂喜，他對眼前這位38歲的青年「一見傾倒，詫為曠世奇才。」
於是，他將自己在西北地區的所見所聞所想，連同在新疆整理的資料和繪製的地圖，全部贈給了左宗棠。
他緊緊地握住左宗棠的手說：「東南洋夷，能御之者或有人，而西定新疆，舍君莫屬。」
當左宗棠接過這份沉甸甸的信任時，他還無法預料，今後，自己命運將與中國西部的未來息息相關。
因為那個時候，他還只是一介布衣，住在湘陰一個叫「柳庄」的農家小院，自詡「湘上農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時光流轉，歲月如湘江之水，溫暖如斯。
166年以後。
公元2016年。春夏之交，我禁不住兩次去了柳庄，專程拜謁左宗棠故里。
第一次去，是因為辣椒。
長沙往北6萬米，便是柳庄，為湘陰縣樟樹鎮境內。樟樹辣椒遠近聞名。2015年4月，辣椒剛上市，就賣到了260元一斤。
這讓人好奇。湖南人怕不辣，每天生活都離不開辣椒，一般每斤價格多在10元上下波動。樟樹辣椒憑什麼這麼貴？
更讓人好奇的是，一些當地走出來的老闆，如朋友曾立宇先生，竟然開著豪車去種辣椒，一投就是上千萬元。
第一次到樟樹鎮，同樣38歲的曾立宇告訴我，樟樹辣椒主要產於樟樹港。樟樹港位於鵝形山下，西接湘江河，南臨鐵爐湖，北連文涇港，中抱陽雀湖。
一江兩湖一港一山，合圍之下，形成了一個小「盆地」，面積大約有1萬畝。
據樟樹鎮黨委書記王樹介紹，「盆地」住著4個村，有5000多人，種植辣椒2000餘畝，年產千餘噸。
前期微辣香甜，中期中辣香脆，後期辣而有香。獨特地理環境和原始種植方式，造就了樟樹辣椒。
2012年，「樟樹港辣椒」獲國家地理標誌產品。
從此，樟樹港辣椒聲名鵲起。
更多有資金、懂市場、善經營的老闆，紛紛介入，流轉土地，規模種植，集中營銷……一切盡在不言中。
物以稀為貴。但當樟樹辣椒產量越來越大時，價格也隨行就市了。
今年剛上市，每斤248元，5天後下跌到168元，再過5天價格為128元，接著變成88元，68元，48元……
近年來，樟樹辣椒多在岳陽境內火爆。王樹說，為了打開長沙等大城市市場，5月8日，樟樹鎮將舉辦辣椒節，以「火辣辣的鄉村游」為主題。
謀劃順水順風，節日如期將至，未來令人期待。
第二次去柳庄，是因為膜拜。
毛澤東曾說，縱觀近代湖湘名人，無出「曾左」。
「曾左」中的曾國藩，由衷地讚譽左宗棠是「當今天下第一人」。
梁啟超更誇張，說左宗棠是「五百年來第一偉人」。
「天下不可一日無湖南，湖南不可一日無左宗棠」。帝王之師潘祖蔭的評價，不是心血來潮，也非空穴來風。
左宗棠被看做「晚清三大中興名臣」，一直與曾國藩、李鴻章並論。歷史學家認為，曾、李的事功基本在內戰，而左宗棠事功，則主要是外戰。
左宗棠是近代中國第一個主導國際戰爭並取得勝利的湖南人。「大將籌邊尚未還，湖湘子弟滿天山。新栽楊柳三千里，引得春風度玉關」。
沙皇俄國的戰爭歷史，也第一次因左宗棠而改變。
2000年，美國《新聞周刊》評出世界史上40位智慧名人，其中有3位來自中國。第一位是毛澤東，第二位是成吉思汗，第三位就是左宗棠。
誰曾想到，直到40歲，也就是1852年，湘江夜話兩年之後，左宗棠才出任幕僚，初露崢嶸。45歲自柳庄移家長沙，步入政壇。
1812年11月10日，左宗棠出生於湘陰縣金龍鎮左家垠。生性穎悟，少負大志。曾寫下：「身無半畝，心憂天下；讀破萬卷，神交古人。」
無奈天意弄人，科場失意，屢試不第。1843年，31歲的塾師左宗棠，才有了自己的家業。這就是如今的柳庄。
在柳庄，左宗棠安家整整14個年頭。
年年歲歲柳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
公元2016年。159年過去了，彈指一揮間。
說是柳庄，如今早已不見左公當年栽植的柳樹。院內的兩株柳樹，看年齡，估計是後人栽種具有象徵意義的「左公柳」。
還好，院牆門楣大書「柳庄」還在，工整行楷，落筆左宗棠。而楹聯「參差楊柳、豐富農莊」，卻飽滿繁體，完全兩種手跡，可能為後人所書。
柳庄分前後兩進，中間隔著一個曬穀場。當地朋友說，柳庄是左宗棠親自設計的。
後進五間正房是卧室和起居間。前進北廂為穀倉和存放犁耙農具的雜屋。院門兩側有檐廊，檐廊牆上掛著蓑衣、斗笠。南邊為前廳、廂房。
另有一間孔子堂，也叫弟子學堂，據說左宗棠曾在這裡講過學。
庭院南側是一個魁頂閣樓，命名為「朴存閣」，取「返樸歸真」之意，這是主人讀書藏書的地方……
柳庄，最吸引人的莫過於墨寶軒，裡面掛著很多左宗棠的手書和對聯：理家未可厭凌雜，應世唯有守直誠；千古文章傳性學，一家孝友樂天論……
說到對聯，也許，左宗棠永遠都忘不了林則徐，忘不了1850年的湘江夜話，忘不了那個溫暖如春的冬天。
那是左宗棠和林則徐，兩位中國近代民族英雄，一生中僅有的一次見面。
湘江夜話不到一年，1850年11月22日，林則徐以欽差大臣身份，在廣東行館裡溘然長逝，享年65歲。
35年後。
1885年，73歲的左宗棠，正在為籌劃海防全局並促成台灣建省而殫精竭慮，同樣累了，也病了。
9月5日凌晨，在福州任上，左宗棠匆匆告別人世。彌留之際，他彷彿看見，林則徐寫給他的對聯，正從湘江上空緩緩飄來：
苟利國家生死以，豈因禍福趨避之。
這同樣是兩人一生最真實的寫照。
歷史沒有忘記。
光陰流過。
那個時空背景再也無法複製。
但，他們被後人想像且塑成銅像的夜話場景，卻依舊感動著我們的心靈。
嶽麓山下，湘江河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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