聯合國秘書長競選人的超級面試

秘書長潘基文的任期將於今年年底結束，因此必須提前選出繼任者。以往，競選人直接由安理會決定，而這次，競選人必須首先面對世界百餘國外交官的集體面試。

《環球》雜誌記者/史霄萌（發自紐約）

《環球》雜誌記者/宿亮（發自惠靈頓）

「島嶼國家受氣候變化影響巨大，您將如何保證它們的發展？」馬爾地夫代表向聯合國秘書長競選人發問。

4月中旬，聯合國下任秘書長競選人的第一輪面試結束，9位競選人在3天內共回答了超過800個問題。為何此次競選要採取如此獨特的超級面試？其背後的總設計師是何許人？面試者又有哪些過關秘笈？

聯合國改革的一次「表白」

已走過70載春秋的聯合國依然不忘創新。

秘書長潘基文的任期將於今年年底結束，因此必須提前選出繼任者。以往，競選人直接由安理會決定，而這次，競選人必須首先面對世界百餘國外交官的集體面試。

這次吸引全球關注的超級面試與新一屆聯大主席呂克托夫特大有關係。呂克托夫特曾任丹麥稅務部長、財政部長、外交部長和議會議長。豐富的從政經歷使他產生了這樣的認識：理性的政治辯論在陳述報告的時代代表了一切。

因此，當這個丹麥人於2015年6月接過聯大主席帥印時，在聯大改革的背景下，開啟了以政策面試的方式考評下一任聯合國秘書長的新篇章。

希望聯合國改革的呼聲一直此起彼伏。如何高效而準確地選出符合各國利益的聯合國秘書長，是聯合國改革中的一大爭論焦點。

在此背景下，2015年9月聯大通過決議，決定在選舉和任命下一屆聯合國秘書長的過程中提高透明度。

今年2月25日，呂克托夫特致會員國和觀察員國的內部信件中，提到了這場超級面試的形式和內容：會議開始一周前，競選人先要提交一份2000字以內的願景說明。會議開始時，每個競選人都有兩個小時的面試時間，首先是10分鐘的開場白，然後會員國代表提問、競選人回答。時間由聯大主席計算，如果超過預定時間，聯大主席則會提醒發言者，「請簡短些。」

次日，呂克托夫特向世界公開了這一改革，「作為落實增強聯合國秘書長選舉過程透明度和包容度的重要舉措之一，我已邀請目前的6位參選人在4月中旬向全體會員國陳述他們的競選立場和主張。我們現在正在開啟一個選舉聯合國新任秘書長的透明進程。」

除此之外，呂克托夫特還將邀請所有競選人在未來數月參與三個高級別主題辯論，聚焦聯合國及下任秘書長將面臨的挑戰與機遇。

呂克托夫特說，為了讓社會大眾也能參與秘書長遴選過程，聯合國開放了一個網站，讓民眾在線提問。同時，還考慮為競選人舉辦在聯合國範圍之外的對話交流，以期找到最合適的人選。這個人只有具備一定的政治和外交能力才能勝任。

於是，全球觀眾發現，從4月12日至4月14日，不僅聯合國網站向世界193個國家及地區直播了這場超級面試，包括臉譜網、推特、新浪微博、聯合國官方微信公眾號等在內的多種媒介，都在直播面試的同時與網友進行了互動。

接受「世界級」難題的考問

超級面試的內容是什麼？如何判斷一位競選人能否成為最適合的人選？不同國家及利益體所問的問題豐富多樣，說是考驗競選人的知識庫也毫不為過。

56個聯合國會員國組成了「支持女性成為下一任聯合國秘書長小組」。這個小組對男、女競選人都提出了一個不那麼尖銳的問題：如何增加聯合國高層管理人員中女性的比例？

作為男性競選人，盧克希奇和塞爾維亞前外長武克·耶雷米奇表示，如果當選，將選擇一位女性出任聯合國第二高官——常務副秘書長。摩爾多瓦前外長納塔利婭·蓋爾曼則表示，如當選，首要任務就是任命有能力的女性擔任重要職位。

聯合國開發計劃署署長、紐西蘭前總理海倫·克拉克稱：「我這一生，作為女性進入男性專屬的政治世界，就是要打破『玻璃屋頂』，希望其他女性也能有這樣的機會。」

眾說紛紜中，聯大主席呂克托夫特開了口：「我們需要的是一位強有力的領導者，他或者她都應有絕對的能力勝任這一職位。」

此次面試中一種通用的問答思路是，將所有短時間內難以解決的問題歸結為聯合國使命的三大支柱問題：和平與安全、發展、人權。

在接受考問的講台上，競選人既要照顧每個團體的訴求和關切，以表現自己對多邊主義的信念，還需要留意一些客觀事實，例如回答巴勒斯坦代表問題時須切記，以色列代表也在台下豎著耳朵。

此外，這場超級面試畢竟不是辯論賽，每名競選人答問時間有限，不大有靈活性。在群面會上，競選人、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總幹事博科娃，在被聯大主席提醒了一下後，爭辯道，「我的問題還沒回答完呢。」

短短兩小時，顯然不足以完美回答這一「正球級」官員不得不面對的全球性問題：如何防止暴力衝突？如何打擊恐怖主義、極端主義？如何解決難民危機？如何保障可持續發展議程及氣候變化協議得以落實？

因而，在各國各團體所提的問題佔用時間已經過長的情況下，留給網友直接提問的時間可以說幾乎沒有。

競選人的求職秘笈

面對種類繁多的面試問題，競選人有無應對秘笈？面試之前，除了各自的工作經驗外，他們還需做哪些準備？一個放諸四海而皆準的秘訣是：欲謀其位，必先知之。在面試之前，可先進行自我面試。

首先，你得了解聯合國秘書長有哪些職能？翻一翻《聯合國憲章》可以看到，憲章規定很籠統。籠統意味著，制定憲章的人並不准備設立一個凌駕於主權之上的「太后」；籠統還意味著，秘書長對於職位的描述可以自行解讀和引申。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做一個能有效行使權力的聯合國秘書長，需要掌握哪些技能，發揮怎樣的主觀能動性呢？歷任秘書長，各有各的神通。

比如，憲章規定，秘書長在面對威脅國際和平安全事件時，有權提請安理會注意。「威脅國際和平安全的事件」這幾個字里就大有文章，「事件」是什麼？兩軍火併、國家內戰、種族屠殺、侵犯人權，還是氣候變暖？

第二任秘書長哈馬舍爾德就開始強調秘書長在面對「威脅國際和平安全事件時」應該獲得自由裁量權。20世紀50年代中期，為了解決中國在押的美國間諜問題，哈馬舍爾德決定與當時被聯合國排斥在外的中華人民共和國政府建立個人直接聯繫。哈馬舍爾德飛抵中國與周恩來談判，身份是「聯合國憲章描述的秘書長」，卻並非「代表聯合國決議內容」。通過對秘書長身份的解讀，哈馬舍爾德避開了可能產生的直接衝突，在棘手的外交斡旋中找到了談判解決的空間，也在實質上擴大了秘書長的職權範圍。

因此，一個值得潛在秘書長們注意的要訣是：在國際衝突中的調解許可權沒有明文規定，但也沒有明文禁止。權力來自那些微妙的「範式」。

來源：2016年5月4日出版的《環球》雜誌 第9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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