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教組織差點要了東晉的命

輕浮和虛榮是一個不知足的貪食者，它在吞噬一切之後，結果必然犧牲在自己的貪慾之下。 ——莎士比亞

東晉晚期，大廈將傾，哪怕是一根小小的手指，都有可能讓他頃刻之間轟然倒塌。此時，每個人都想當皇帝，不僅是權臣，就連三教九流的道士也蠢蠢欲動想這麼干。

借晉末群雄紛紛亂晉之機，邪教組織五斗米道加入了僭越帝位的開國之爭。第一任人物是道士孫泰，這個祖籍琅琊，曾是永嘉南渡次等世族。他為人貪得無厭，拜人為師學習五斗米道，通過幻術煽動民眾，要求信教的人將所有財產、子女都捐給五斗米道。由於當時社會不太平，信奉孫泰的人暴然增加，就連執政的司馬道子的兒子司馬元顯這樣的國家中樞內部的人也被洗腦滲透。

這個原本有些來歷的宗教組織，被孫泰演化成邪門歪道，每每有信徒病死，孫泰都會前往祝賀道：成仙了，是好事。於是，他周圍聚攏了一大幫不怕死的狂熱信徒。在後來叛亂的途中，還出現了變態的做法，加入叛亂的女信徒因嬰兒隨軍累贅，就將嬰兒們放入袋子或籠子里，投入水中，說道：祝賀你先登仙堂，我隨後就來找你。

公元398年，孫泰見地方藩鎮王恭等舉兵對抗朝廷之事，有感晉朝國祚將傾，於是打算作亂。可能是保密工作沒做好，很快被會稽內史謝輶揭發，孫泰造反的陰謀敗露，本人遭到司馬道子誅殺。孫泰的侄子兼弟子孫恩逃入東部海島。孫泰的弟子們當時認為孫泰是「蟬蛻登仙」，都趕到海島中支持孫恩，孫恩於是聚集了百多人。

第二任人物孫恩，侄承叔業。有了叔父的前車之鑒，比較有謀略的孫恩一直在尋找機會東山再起。機會來了，公元399年，司馬元顯徵調因三吳（指吳郡、吳興和會稽）門閥免除官奴身份而成為佃客的廣大民眾到建康以充實兵員，此舉激起當地門閥貴族的憤怒不滿。孫恩趁著人心不穩，率眾乘勢進攻上虞殺了縣令，隨後又攻克會稽，會稽內史王凝之被殺。當時會稽郡等八郡都有人響應孫恩叛變，孫恩部下亦增至數十萬人，孫恩不禁喜形於色，對屬下說：「天下沒大事了，過幾天咱們就穿著朝廷的官服到建康去。」

孫恩據守會稽，自稱征東將軍，向東攻略姚江各城，由於聲勢浩大，越都五郡，幾乎都有縣城被孫恩攻陷。孫恩還為其黨眾改了個稱號為「長生人」，估計是長生不老的意思。並下令誅殺不信教的人，連嬰孩也不放過，於是大量人死亡。

孫恩叛亂震動了朝廷內外，一邊宣布京城戒嚴，一邊立馬派遣徐州刺史謝琰與鎮北將軍劉牢之前往鎮壓，孫恩在得八郡響應下原打算攻陷建康推翻東晉，聽說劉牢之來了，他又立即改變了遠大目標，轉而說：「就算我只割據浙東這塊地方，總也能做個勾踐！」想以錢塘江與東晉分庭抗禮，學東晉跟前秦劃江而治。又過了幾天，聽說劉牢之已經帶著軍隊渡江，他又放低了目標，說：「就算逃走，也沒什麼丟人的！」在劉牢之的討伐下，孫恩被逼率其所擄掠的二十多萬民眾撤回海島。

公元402年三月，桓玄消滅了司馬道子父子的勢力，執掌朝政，孫恩抓住機會再度來攻，但進攻臨海郡時被臨海太守擊敗，孫恩屢次來侵所擄掠的三吳士民，經上年大敗給劉裕和此戰後，至此死亡殆盡，僅餘數千人。孫恩害怕被朝廷俘獲，於是投海自盡，數百名他的妓妾和信奉他的部眾皆隨之而死，由於迷信的蠱惑，孫恩居然被其信眾稱為「水仙」。

第三任人物盧循，是孫恩的妹夫，這也不是等閑之輩。身世顯赫，曾祖是司空、從事中郎、著名文學家盧諶，他與舜一樣也是人間少有的雙眸四瞳，很有皇帝像，善草隸書法及弈棋等藝。有人曾經對他說，你雖然有一種儒雅的氣質，可是心裡一直不想走正道，怎麼辦？

403年正月，他繼承了孫恩的事業，領兵侵犯東陽、永嘉等地，後返回廣州，趕走了廣州刺史吳隱，也不管朝廷認可不認可，就自封廣州刺史，並號為平南將軍。當時朝廷剛剛誅殺桓氏等眾多叛逆，早已內外風雨飄零，朝廷只能暫時任命盧循為征虜將軍、廣州刺史、平越中郎將。估計這招是劉裕的麻痹計兼緩兵之計。任命儀式上，有意思的是，盧循贈送給劉裕的是益智粽，劉裕回贈給他的則是續命湯。

盧循想任命前琅邪內史王誕為平南長史。王誕早已看出盧循不是什麼好人，也不會有什麼好下場，就遊說盧循道：「我本來不是軍旅出身，留在這裡也沒什麼用處。我一向被劉裕厚愛，如果能夠回到北方去的話，一定會得到他的委派重用，這樣，不管是為公為私，遇到機會，我一定要報答您的厚恩。」盧循覺得這樣也不錯。這時劉裕寫給盧循一封信，讓他派吳隱之回去，盧循沒有聽從。王誕又對盧循說：「將軍這次扣留吳公，對公對私都不是好計策。孫策豈能不想扣留華歆？只是因為一個地方容不下兩個君長罷了。」於是，盧循同意吳隱之與王誕一起回去。

果然，數年後，在劉裕大軍征討下，盧循全軍潰敗，知道不能免死，他先把妻子兒女十餘人毒死，又召集妓妾問道：「我現在要自殺，誰願意跟我一起死？」多數人說：「麻雀老鼠還貪生，去死實在是人情所難。」於是把那些不願隨死的人全部毒殺，便投水自盡。

孫恩叛亂有點像場鬧劇，不過這鬧劇差點顛覆了朝廷，好在還有劉牢之、劉裕這樣的北府兵舊將在支撐著這座已經傾斜將塌的大廈。中國海洋大學副教授丁玉柱對這次叛亂作了評價，雖然在三吳地區造成了很大的影響，但孫恩除了會用宗教迷惑人以外，並沒有多少才能和遠見。如果孫恩的政治才能再高一些，他本來會有更大的作為。但他缺乏政治遠見，也沒有堅定的意志，這些都註定了他的事業不可能長久。他帶領的軍隊一派流寇作風，到了一個地方，除了殺死地方官之外，就只會劫掠財物，燒毀倉庫房屋，甚至於砍伐樹木，填埋水井，完全是一個瘋狂的破壞者形象。

為什麼在這部作品裡要寫上這麼一回，兩個理由，一是孫恩開創了一個先河，孫恩海上反亂被稱為「中原海寇之始」，後人常稱海盜為孫恩，孫恩成了海盜的代名詞。二是孫恩開闢了一條道路，歷史就是一個大舞台，你方唱罷我登場，孫恩的折騰，成就了一個人，那就是劉裕。

其實，孫恩、盧循不是晉朝最強的叛亂反軍，在亂世中自取滅亡當是天意。桓玄勉強奪得帝位也並不功德圓滿，最後還是以失敗告終。劉牢之與劉裕同為功勛奇才，但劉牢之多變反而使自己的事業半途而廢。晉朝多難，有劉裕等人的護駕，終以禪讓的方式而告退歷史。所以孫恩的叛亂能在晉末成為歷史中過眼雲煙也算是不錯的了，因為與之相連的是劉裕的開國皇帝路。也許劉裕本身並不刻意想去做皇帝夢，估計他是那種「功到自然成」的偉大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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