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念畫家李老十逝世20周年 50副作品呈現其一生

有位畫家朋友五音不全。有一天，他激動地對我說：「畢加索唱歌也跑調。」無獨有偶，另一個身材不高的畫家，每當有人不無謔意的問他身高時，便回答：「1米68」，並補充一句：「拿破崙矮我半厘米。」他能列舉出古今中外幾十個可劃入「三殘」之列的各路人物，以證實他的身高恰到好處。

作者：李老十

崇拜英雄尚屬積極健康的進取心態。用英雄的缺憾來寬慰自己雖顯得無可奈何也不必厚非。誰不想證實自己的存在和存在的價值呢？

少年多夢易胡思亂想。就曾有那麼一陣子，專揀些名人傳記來讀，什麼楚霸王、拿破崙，甚至覺得啤酒館裡鬧事的那個臭小子也不算枉活了一生。直讀得一顆心上下癲狂，寢食難安，不知身在何處。年紀稍長，明白些人情事理，知道這英雄也不是誰都可以做的。況且這些攬天下於一懷的大英雄們莫不是用人類付出的巨大代價來輝煌自己的一生。

女媧造人的同時也給每個人裝進一顆不同的心。有的多愁善感、有的堅硬如鐵、有的糨糨糊糊。李後主與宋徽宗做人主無力，作畫填詞便稱手。可見識得自家的心性與世都有好處。

有生歲月里的大事小情很快就判定自己不過一凡夫耳。值得欣慰的是，上帝撒落的一大把畫筆中偏有一枝禿筆落在了我的手中。於是，關起門來，不招誰，不惹誰。想自家的事，畫自家的畫，淡了妄念，吃飯有了味道，睡覺沒了噩夢。

興起時，揮毫潑墨，將天地萬物招之筆下。任我橫豎安排，由我隨意點染。畫到得意，提筆四顧，神遊萬古。直笑那趙佶李煜真不該去做那累心的皇帝，若能早些識得自家性情，能省去多少國恨情仇。心想這人間至尊的皇帝與我這紙上無位的帝王孰高孰低？嘴裡便發出一聲長嘯，捎帶兩個跟頭。引來妻、子一人一句「精神病」。有人見狀賜一橫幅，上書四字：籠中展翅。說來也怪，這當口的脾氣格外的好，任人笑罵，不急亦不惱。提筆回贈四句：籠中自有趣，有趣忘高天，云云。

偶爾做點白描勾染的細活。窗外陽光明亮，架上雜書靜立，案頭墨色有序，錄音機里發出輕微的音響，心底悠悠過著往事。似聽未聽，似想未想。心早離了畫面，手下勾出的鬚眉卻根根見肉。若是趕上一段極熟極美的曲子，聽到癢處。心尖上一陣酸酸，眼裡竟含了淚花，那滋味說不清，道不明，就是覺得——幸福。

此生何其有幸，居然做了畫家。

若比皇帝，雖少幾分尊嚴，卻多出十分的自在，若比修鞋師傅，同樣自食其力又更能細品人生百味。你因懶惰落得蓬頭垢面，人說你有畫家的風度。你因結巴木訥而不敢講話，人說你虛懷若谷高深難測。你因把持不住變得生活放浪，人說你為了尋求靈感不得已而為之。難怪有人刻了一方印：我會畫畫。好！俏皮中透著得意。但是這得意還不能細說，也不便細說，原因何在？怕惹得那些至今還不會畫畫的人生出嫉妒。

其實，畫家非賢非聖，受了什麼刺激也難免有那麼一兩天心裡悶悶不樂。可是畫家都想得開。看到電視上波黑戰場硝煙滾滾橫屍街頭，想到天下還有三分之二的受苦人。雖然眼下還無力挽救他們於水火，畢竟還不用那些正生活在幸福中的人為自己操心。除了饑寒，病痛，個人那點失意還不是自找。

年初，隨了老婆逛廟會，老婆拉著拜佛並問我求個什麼？我說：「求個平安吧。」她笑我：「沒出息。」我笑而不辯。其實平安就是挺好的。平安是愉悅的基礎，平安時飯吃得有味，覺睡得沉實。平安的心境最能畫出好畫。

一九九四年春月寫於東城古槐畫屋

來源：北京晚報 北晚新視覺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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