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美德，只是格言，不是真理

文史 05-13

【1】

春秋後期，范蠡幫助越王勾踐擊敗吳王夫差，正準備分果果時，范蠡卻離開勾踐做起了生意。他和長子范大勤儉節約，苦心經營，十幾年後，終成富可敵國的超級富翁。

世界上任何一個富翁都有本難念的經，范蠡也是。除了長子范大外，次子范二和幼子范三總給他惹麻煩，尤其是范二，常常仗著自己的富二代身份，胡作非為。

某次，范二在楚國胡作非為，竟然殺了人，楚國政府捉拿了他，準備找個良辰吉日問斬。

范蠡得到消息後，傷心不已。他說，殺人償命天經地義，但咱有錢，不同平常人，我一定要用錢救出老二。

於是，他準備了足夠解救十個范二的錢，對范三說，我在楚國有個好友，就是你庄生叔叔。他和楚國國王的關係很好，你把這錢交給他，大致一說，他就知道怎麼辦了。

范三還未說話，范大插嘴了，我是老大，這事應該我去。

范蠡堅決地說，你不能去。

范大耍起了瘋，認為老爹看不起自己，吵鬧著要自殺。范蠡的老婆也出來幫范大說話，范蠡無可奈何，只好同意了范大的請求。

范大臨行前，范蠡告誡他，「你把這錢交給庄生叔叔，然後聽從他的一切安排，記住，他讓你幹什麼，你就幹什麼。」

范大拍這胸脯說，沒問題，我一定把弟弟解救回來！

【2】

范大到了楚國，見到了庄生，說了來意，把錢交給了庄生。庄生看了看錢，點了點頭，對范大說，「小范，你趕緊回去吧，不必留在這裡。這裡的事交給我辦好了，等你弟弟回去後，你也不必問為什麼。」

范大想起了老爹「一切聽庄生叔叔安排」的話，告辭而去。

走出沒多遠，范大停住腳步，他覺得這事不太靠譜。那麼大一筆錢給了庄生，他連營救計劃的大概都不說一下，誰知道他會不會拿錢不干事？

想到這裡，范大就偷偷地在庄生家附近的一旅館住了下來，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這樣做，但潛意識裡指引著他這樣做了。

庄生開始實施他的營救范二計劃。有一天，他對楚王說，昨天我夜觀天象，發現天象對咱們楚國不利。

楚王慌張起來，您趕緊想點辦法。

庄生裝模作樣沉思一會，說，若變有害為有利，最好是大赦天下。

楚王說，這太簡單了，牢里那麼多準備待宰的死囚，赦了他們就是。

庄生目的達到，心裡樂開花，卻不動聲色地回家了。

第二天，楚王就下令大赦囚犯。范大當然知道了消息，他覺得既然楚王大赦囚犯，那他老弟自然也在被赦之列，錢也就不必花了。

於是他跑到庄生家裡，說，楚王已下令大赦，我弟弟很快就可以出來了，您還是把錢給我吧。

庄生一見到范大，吃了一驚，聽他要錢，更是大吃一驚，但還是把錢給了范大。

范大美滋滋地走了，心裡還在想為老爹省了一大筆錢。

范大一走，庄生就去找楚王，開門見山道，天象對咱們楚國有害，就是因為楚王您太寬厚，應該殺人以敬天。

楚王向來對庄生言聽計從，立即下令：提前對死囚們執行死刑。

如此，范大帶回家的除了那筆錢外，還有老弟的屍體。

范蠡的老婆嚎啕大哭，范蠡卻異常平靜地說，我早就預料到范大會把范二的屍體帶回來。

范大茫然若失地看著老爹。

范蠡解釋道：你是跟著我打天下的，吃過苦，知道錢財來之不易，所以有時候很計較金錢。這也不是什麼壞事，但就事論事，營救你二弟這件事，你這個美德就是罪惡。我讓你三弟去，是因為他從小就養尊處優，根本不知賺錢的辛苦，所以對錢也不在乎。也只有你三弟能救得了你二弟。

故事到此結束，沒有人告訴我們，范蠡明知范大會害了范二，為什麼還要范大去。那個庄生也是禽獸，人家要回錢，你就要人命？

但這是另外的故事了。

【3】

我們想探討的是「勤儉節約」這一中華傳統美德，它到底是真理，還是僅僅只是個格言。真理和格言的區別就在於，真理無論到了哪種情境下，都是正確的；格言在某一情境里是正確的，換個情境就大錯特錯。

滿清王朝道光皇帝在位時，節儉的令人驚心動魄，他的龍袍縫縫補補，到處都是補丁，搞的下面的大臣也爭相效仿。有西洋人前來拜訪，道光和大臣們在朝堂接待他，西洋人一進大門，驚駭的睜圓了眼睛，以為走進了丐幫大會。

有人評價道光，節儉的美德，治家有餘，治國不足。也就是說，勤儉節約這美德是要分情境的。

不止是勤儉節約這美德，世間所有的美德都要分情境。比如對別人的慈悲和寬容，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做，你必須要具備實力，才能去對別人慈悲和寬容，否則只能被人視為懦弱。

王陽明曾說，心外無理。美德不能成為普世標準，真正的美德在我們心中，而不在外，外在的衡量標準不該成為我們的人生座右銘。

唯一的美德，是和我們的心契合的，當我應該勤儉節約時，我就勤儉節約；當我應該奢侈浪費時，我就奢侈浪費。一切美德，都該如此。

而什麼時候應該，什麼時候不應該，標準只有一個，就是我們內心深處的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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