窮到什麼程度孩子讀不了書？

文史 05-14

唐曉敏

從小就有一個觀念，在舊社會，只有富人家的孩子有條件讀書，窮人家的孩子是讀不起書的。這個觀念，一直保留了下來，認為這是無可懷疑的。但最近讀了一本書，卻產生了一些懷疑。

讀的書，第一本是《林紓評傳》。原以為林紓應該是個富人家的子弟，但其實不是。他小時候家裡窮。能夠讀書，是他感動了一位私塾先生的結果。《林紓評傳》這樣寫道：

有一天，林紓隨外祖母上街，恰巧從一家書塾門前經過，屋內琅琅的讀書聲吸引了幼小的林紓。他撇開外祖母情不自禁地溜到窗前，一字一句跟著念，反覆幾遍居然記下來了。此後，小小的林紓常常悄悄地站在書塾的窗外去偷聽。有一次天下雨了，他還不知道。塾師出來看見了他，才得知他因家貧不能讀書的苦況。幼年林紓這種難得的嗜學精神深深地感動了這位塾師，於是他破例允許林紓免費旁聽。作為晚近一代名重全國的這位文學家，他的讀書生涯就是這樣開始的。

大畫家齊白石小時，家裡也窮。《白石老人自述》一書這樣說：

我們家，窮得很哪！……我出生後，家裡就五口人，家裡有幾間破屋，住倒不用發愁，只是寬敞罷了，此外只有水田一畝。（齊白石：《白石老人自述》，第15頁，三聯書店，2010年）

後來，家裡人還是送他進一個蒙館。在蒙館裡，讀了半本《論語》。家裡拿不出錢了。白石於是回家，每日看牛，砍柴，撿糞。但即使這樣，他也沒有忘記讀書。書中這樣寫道：

我每回上山，總是帶著書本的，除了看牛和照顧我二弟以外，砍柴撿糞，是應做的事，溫習舊讀的幾本書，也成了日常的功課。

……我上山雖仍帶了書去，總把書掛在牛犄角上，等撿足了糞，和滿滿地砍足一擔柴之後，再取下書來讀。我在蒙館的時候，《論語》沒有讀完，有不認識的字和不明白的地方，常常乘放牛之便，繞道外祖父那邊，去請教他，這樣，居然把一部《論語》，對付著讀完了。

清代學者、詩人汪中，童年時家裡更窮。他母親靠為別人做鞋維持生活。汪中後來描述自己幼年的生活時講：

所居止三席地，其左無壁，覆之以苫，日常使姊守舍，攜中既妹傫然丐於親故，率日不得一食。歸則藉藁於地，每冬夜號寒，母子相擁，不自意全濟，比見晨光，則欣然有生望焉。」（汪中：《先母鄒孺人靈表》）

「所居止三席地，其左無壁，覆之以苫」，連個完整的住處也沒有。「率日不得一食」，飯也吃不上。「每冬夜號寒，母子相擁，不自意全濟，比見晨光，則欣然有生望焉」。真是饑寒交迫。但汪中還是跟著母親學習，讀了「四書」。為後來的進一步學習打下了基礎。

這似乎可以說明，即使是很窮的家庭，孩子也是可以讀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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