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絳的三姑,魯迅筆下的「落水狗」,日寇槍口下的烈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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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5年1月18日,在宣武門內石駙馬大街,北京女子師範大學書聲琅琅的校園裡,爆發了一場聲勢浩大,威震北京,又擴散到全中國的「驅羊運動」。
「羊」,就是楊絳的三姑母楊蔭榆。此「羊」乃是漂洋過海遠赴日本美國留學,獲得教育專業碩士學位返國的海歸,於1924年2月出任北京女子師範大學校長,亦為中國第一個擔任大學校長職務的女性。
可是,正像作為侄女的楊絳,對她三姑母進行評述說的,「她多年在國外埋頭苦讀,沒看見國內的革命潮流;她也不能理解當前的形勢,她也沒用看清自己所處的地位」,因此,遭「驅」是合情合理的必然結果。
人民文學出版社出版的《魯迅全集》,則對屢屢出現不下幾十次的「楊蔭榆」這個詞條,作出了權威性的蓋棺論定的註解:「她依附北洋軍閥,壓迫學生,是當時推行帝國主義和封建主義的奴化教育的代表人物之一。」
得道多助,失道寡助。「驅羊運動」終於取得了勝利,1925年8月楊蔭榆即被免職。杜甫的名句「出師未捷身先死」,挪用到楊蔭榆身上,應該說成「出師未捷"名"先死」了,鬧得灰頭土臉,聲名狼藉。
楊蔭榆之所以當成「羊」被「驅」,最初源於無故開除三名學生,不久又開除了六名學生自治會成員,其中包括魯迅那篇著名雜文《紀念劉和珍君》中寫到的,於1926年因參加請願,慘遭段祺瑞執政府開槍殺害的劉和珍,以及1925年3月開始與魯迅通信,自稱「受教的一個小學生」和「小鬼」的許廣平。
魯迅那時正在北京女子師範大學任教,自然親眼目睹了楊蔭榆「壓迫學生」的全部過程,義憤填膺,怒不可遏,盡顯「橫眉冷對」的雄姿,於是一篇接一篇的寫了《寡婦主義》,《「碰壁」之後》,《忽然想到(七—九)》,《並非閑話》等等若干文章,用作棍棒,對準了視為「落水狗」的楊蔭榆,痛打不已。
早在1925年6月3日北京女子師範大學學生自治會編輯出版的《驅楊運動特刊》中,魯迅為學生代筆,一連寫了兩件《學生自治會上教育部呈文》。「呈文」用白話說,就是「告狀信」。其中屢見如下話語:「竊楊蔭榆到校一載,毫無設施,本屬尸位素餐,貽害學子」,「校務遂愈行敗壞,其無恥之行為,為生等久所不齒」,「楊蔭一日不去,即如刀俎在前,學生為魚肉之不暇,更何論於學業」。這樣的「告狀」,就是口誅筆伐。用語的犀利尖銳,猶如字字見血,句句斷骨。
楊蔭榆剛剛被免去職務,魯迅就寫了《女校長的男女的夢》,像揭露一場陰謀詭計,魯迅狠狠的揭露了楊蔭榆「還以誣衊學生的老手段,來誣衊教員們。」的可惡行徑。
究竟為什麼會如此這般的使用這樣的伎倆呢?未免讓人感到奇怪。可魯迅畢竟是魯迅,他立馬恍然大悟了:「但仔細看來,是無足怪的,因為誣衊是她的教育法的根源,誰去動搖它,自然就要得到被誣衊的惡報。」
一個海外歸來的教育學碩士,「教育法的根源」居然是「誣衊」,這種揭老底的狠勁兒,說難聽點,是和刨人家祖墳,沒多大的差別。魯迅打「落水狗」的武器,已經由棍棒升級到他自己聲稱的「匕首」和「投槍」的級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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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廣平是楊蔭榆「壓迫學生」的當事人之一。由於身受其害,在「驅楊運動」中,自然是一位衝鋒在前,有如穆桂英一般的猛將,在魯迅痛打「落水狗」的戰鬥中,理所當然的成了緊緊站在魯迅身邊的最忠實的戰友。
除了公開發表的文章,與魯迅往來的信件中,更是一唱一和,在後來成為《兩地書》的文字里,擺開了另一個痛打「落水狗」的戰場。許廣平暗地裡又賜予楊蔭榆新的稱號,「凶獸樣的羊」,還有「楊婆子」。而魯迅早已叫她「寡婦」。這些似乎有點近於「辱罵」。魯迅與論敵交鋒時,曾說「辱罵不是戰鬥」。此次對楊蔭榆太過於激憤,恨之入骨,師生二人無法控制的用「辱罵」參與「戰鬥」了,完全可以理解。
在編號「二十七」的信中,許廣平向魯迅報告北京數十所學校在天安門集會聲援上海反帝鬥爭,進行遊行的時候,「走至有一條大街,迎面看見楊婆子笑迷迷的瞅著我們大隊時,我登即無名怒火起,改口高呼打倒楊蔭榆,打倒楊蔭榆,驅逐楊蔭榆!同儕聞聲響應,直喊至楊車離開了我們。這雖則似乎是因公濟私,公私混淆,而當時迎頭一擊的痛快,實在比游過午門的高興,快活,可算是有過之無不及。」
聽到了這樣「痛快」的勝利成果,魯迅大概可以為在信中一直稱作「兄」的英勇威武的女弟子,表示高度的贊「許」了吧。可原本是光明正大為民除害的好事,許廣平怎麼會聯想到「因公濟私,公私混淆」呢?這有點不應該。
楊蔭榆很清楚,凡是成為魯迅筆下「落水狗」的,比如章士釗,林語堂,梁實秋,陳西瀅(陳源)等人,都沒有好日子過。她本著俗話說的惹不起躲得起的策略,也帶著教訓和悔恨,決定逃離北京這個傷心之地。
1925年年末,楊蔭榆回到如同老家的蘇州。不僅沒有衣錦還鄉的風光,反倒背著一條「落水狗」的臭名聲,玷污了鄉土,真的是無顏見江東父老。兩隻眼睛積滿淚水,硬是不能流出,全都咽進肚子里。
生於1884年,小名叫申官的楊蔭榆,不到18歲的時候,奉老太太祖母之命,出嫁為他人婦。過門之後,新娘子發現姓蔣的這個丈夫,竟然是一個整天流著哈拉子的「傻子」。渴望成為洋學生的楊蔭榆,哪裡會嫁雞隨雞 ,嫁狗隨狗,將自己的一生交付給這樣一個人?於是毅然決然的抬腳跑回娘家。
那個婆婆十分厲害,立刻派出轎子往回接兒媳婦。沒接回來,再派個老媽子去。仍不見回來,乾脆親自出馬。當她在親家母床帳子後面找到楊蔭榆的時候,萬萬沒想到,這個兒媳婦比她更厲害,瞪著雙眼當場表示,她不承認這樁婚事,寧死也不會再進蔣家的大門。
就這樣,楊蔭榆不但再也沒進蔣家大門,直至芳華退盡,人老珠黃,被取笑叫作「楊婆子」,誰家的大門她也不進,孤身終老。這倒是為魯迅給予的那個「寡婦」稱號,提供了來源。
儘管在北京當不成大學校長,可畢竟東洋西洋的還是裝了一肚子書本,既然沒有其他本事,返家後無奈還得以教書為生。先是在蘇州女子師範學校當老師,後來又應聘到東吳大學教日語。還在婁門創辦二樂女子學術社。
春花秋月的,年復一年的打發著日子,後來建起了一座新屋。孤身一人,難免會感到寂寞,就養了好幾隻貓和一隻小狗。有貓叫狗吠,給冷清的屋宇增添不少的活氣,空蕩蕩的心裡邊跟著有了几絲暖意。可是,她會不會由小狗聯想到「落水狗」,聯想到石駙馬大街,再聯想到那些噩夢一般的日子呢?
1937年,日本入侵者佔據蘇州之後,可能了解到楊蔭榆曾經在日本留學,以及眼下在東吳大學講授日語的背景,演戲似的假裝對她另眼看待。所以她的住屋成了許多女孩子躲避日本鬼子尋找「花姑娘」的安全之地。其實日寇已經把她當成了眼中釘肉中刺,恨不得早一天把她拔掉。
終於等到了下毒手的時候。1938年的元旦,根本不管這還是個節日,突然有兩個荷槍實彈的日本鬼子兵,闖進楊蔭榆的房子,帶領她來到一座橋頭。楊蔭榆懵懵懂懂不知道要去哪裡,一個鬼子竟然朝她開了一槍,另一個把只是受傷的楊蔭榆,推進河裡。楊蔭瑜會游泳,在水中拚命掙扎,兩個鬼子槍口對準她連續開了幾槍,見到河裡飄滿血水,楊蔭榆手腳不再擺動,才得意洋洋的溜走了。
曾被罵成「落水狗」的楊蔭榆,竟然最終喪命在水裡,被真正的民族敵人,槍殺在水裡。難道真的是冥冥之中,上天有意做了如此的安排,指令楊蔭榆與「水」結成這樣悲劇性機緣,而且還是在一個新年的第一天。
後來人,只能望「水」興嘆了。這時,魯迅離世已經兩年,假如他地下有知,會不會為楊蔭榆如此的人生結局,感到一點震驚,或者迷惑呢?
鄰近橋頭的地方,有位木匠,把楊蔭榆的遺體放進一具薄薄的棺木里。安葬的時候,家裡人無法更換棺材,又找不到可以套在外面的大棺材,只能在外面釘上一層厚厚的木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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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蔭榆下葬的那天,楊絳在場。47年之後,她回憶說:看見「三姑母的奇模怪樣的棺材,那些木板是倉促間合上的,來不及刨光,也不能上漆。那具棺材,好像象徵了三姑母坎坷彆扭的一輩子。」
楊絳這幾句話,是一首最悲愴,最凄美,也最樸實,最含蓄的輓歌。作為三姑的楊蔭榆應該瞑目安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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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情可待成追憶,林洙眼裡的林徽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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