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盤外的算計

　　巫馬期（北京）·好事之徒

　　圍棋史上的一些所謂「美談」「傳奇」，總讓人覺得彆扭，原因主要是棋盤外的較量太多。紋枰世界，從來就不是那麼黑白分明的。

　　唐宣宗大中年間，發生了中日兩國圍棋史上的第一場爭霸戰。唐人蘇鶚《杜陽雜編》記載，日本王子來朝，該王子圍棋號稱日本第一，想與中國高手比賽。宣宗指定第一高手、棋待詔顧師言出戰。據說比賽局勢非常緊張，但斗到第三十三招，顧師言下出妙手「鎮神頭勢」，日本王子「瞪目縮臂，以伏不勝」，覺得很難翻盤，就問陪同的唐朝官員鴻臚，顧師言在中國能排到第幾？鴻臚騙王子說「排第三」，王子請見第一高手，鴻臚詭稱：「我國規矩，勝了第三才能見第二，勝了第二方能見第一。」日本王子長嘆一聲「小國怎麼能和大國相比呢」，推枰認輸，沮喪而去。這場比賽《舊唐書·宣宗本紀》只說「王子善棋，帝令待詔顧師言與之對手」，沒有提對弈結果。

　　後來不少筆記、棋譜紛紛記載此事，當做一件揚國威的好事。「鎮神頭」是妙著，但「鴻臚官智賺日本王子」無論如何不算美談。

　　清乾隆年間，一些圍棋名手被封為內廷供奉，成為「國弈」，其中最著名者為黃龍士、徐星友。黃龍士被時人尊為「棋聖」。徐星友初入棋壇時，黃龍士給他不少指點，和他下讓子的指導棋，據傳有所謂「血淚十局」，徐星友因此成為國手。兩人性格有異，黃誠樸認真，徐則機敏善變。同是內廷供奉，徐星友與太監們的關係就要親近得多。

　　兩人常在御前對弈，黃龍士勝的時候多。某天，徐星友來訪，說：「您贏我的次數太多了，下回御前較量，能不能讓我保全顏面，風光一下？」黃龍士答應了。第二天乾隆又把兩人找去下棋，在案上放了一隻描金朱漆匣，說：「裡面放了一件獎品，誰勝了誰就拿去。」徐星友給黃龍士連使眼色提醒，黃龍士手下留情，結果這局棋徐贏了一子。

　　比賽結束，乾隆很惋惜地對黃龍士說：「你的棋力勝過他，可是你的命不如他啊！」於是命太監打開匣子，原來裡面放的竟是一張知府委任狀。黃龍士非常惱恨，但也無可奈何了。徐星友則裝作喜出望外的樣子，叩首謝恩。其實前一天他就得到太監通風報信，所以特意去見黃龍士。

　　黃龍士只活了四十多歲就死了，據說與這件失意之事有一定關係，甚至有人說是後來徐星友又安排了別的計策把他害死的。也有人替徐星友辯護，說他在所著《兼山堂弈譜》中對黃龍士極為推崇，不像能使出那種陰招的人，並認為是有人嫉妒他棋壇常青樹的地位，就造謠詆毀。真相如何，只有黃、徐自己清楚了。

　　（巫馬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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