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武李夫人：北方有佳人，絕世而獨立，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

相傳多年之前，含羞為了救她的弟弟，舍卻靈魂化身為草，是為「含羞草」——神話傳說，每多凄涼美好的故事。這故事當屬無稽之談，但其間卻包含著人們對於人間善良美好的祝願。

人是感性的動物，雖然有著其它生靈遠遠不及的優勢，但從理智上來講，人還是動物，我們永遠喜歡享樂，喜愛安逸，恐懼危險和未知。不過我們越是恐懼，就越是追尋——不論販夫走卒，還是帝王將相，這種追尋從未停止過。在古人眼裡，一草一木，皆是生靈，自有其不可名狀的神異之處，「懷夢草」，也是這樣一種被人們寄託了美好的夢想的植物。

《大漢賢后衛子夫》中的李夫人形象

史載西漢時，有植物名「夢草」（也有人說這種植物叫做「懷夢」），狀似菖蒲，顏色紅，性情與其它植物相去甚遠：白日里縮入地下避光，夜晚復生出地面以生長。人們相信，只要懷揣一片草葉入睡，能知道做夢所預示的凶吉，而且能夠很快就應驗。相傳漢武帝劉徹的寵妃李夫人死後，漢武帝日夜思念她，希望能再見到她一面，但常規方法已無可能。於是東方朔獻枝「夢草」葉與漢武帝，劉徹揣上它入睡，當晚就夢見了李夫人，龍顏大悅，後有人將此草更名為「懷夢草」。《漢武帝別國洞冥記?卷三》：「有夢草，似蒲，色紅。晝縮入地，夜則出，亦名懷莫。懷其葉，則知夢之吉凶，立驗也。帝思李夫人之容，不可得，朔乃獻一枝，帝懷之，夜果夢夫人。因改曰懷夢草。」

這位李夫人究竟是怎樣的顛倒眾生，竟然死後還引得漢武帝如此追憶？我們且來會會歷史上這位以貌美聞達的美人。

李夫人，生卒年史冊未載，漢時中山（今屬河北定州）人，為漢武帝劉徹的寵妃。漢時著名音樂家李延年、貳師將軍李廣利之妹。李氏出身貧寒，全家人以通樂為生，父母兄弟均為藝人，能演奏出極美妙的樂曲。《史記?佞幸列傳》記載：「李延年，中山人也。父母及身兄弟及女，皆故倡也。」李氏在平陽公主府為謳者（歌者）時，班固在《漢書》贊她「實妙麗善舞」，後以年輕貌美，被平陽公主送入宮中，得侍漢武帝，獲封夫人，深得武帝喜愛，生昌邑哀王劉髆。李夫人在武帝心中地位極重，就算死後，也是以皇后之禮下葬，且被追尊為孝武皇后。

清《百美新詠圖傳》中的李夫人

李延年是李氏的哥哥，李氏未入漢宮之前，李延年因觸犯律法，被有司判以宮刑，只得進到宮中。雖然有些音律的本事，但李延年也明白，他自己這輩子混得最好，丟了寶貝，也不過就是趙高的地位。他雖然跟趙高差不多的身體構造，卻沒有趙高的運氣，只是在宮裡擔任著養狗之類的業務。《史記?佞幸列傳》：「延年坐法腐，給事狗中。」但人有一技之長，畢竟是好的，李延年擅音律，時常演奏曼妙的旋律，終於傳到皇帝的耳中，逐漸受到武帝的寵幸。《漢書?外戚傳》：「初，夫人兄延年性知音，善歌舞，武帝愛之。每為新聲變曲，聞者莫不感動。」

一日李延年為武帝起舞，獻歌唱到：「北方有佳人，絕世而獨立，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寧不知傾城與傾國，佳人難再得！」武帝聽聞此歌，感慨嘆曰：「世間哪有你所唱的那種佳人」。武帝的姐姐平陽公主就順勢告訴武帝，歌中的佳人就是李延年的妹妹。李氏隨後得武帝召見，武帝見她果然是個絕色美人，由是深得寵愛。《漢書?外戚傳》：「延年侍上起舞，歌曰：「北方有佳人，絕世而獨立，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寧不知傾城與傾國，佳人難再得！」上嘆息曰：「善！世豈有此人乎？」平陽主因言延年有女弟，上乃召見之，實妙麗善舞。由是得幸，生一男，是為昌邑哀王。「

漢武帝妃李夫人（網路圖片）

李氏本身美麗無方，鵝湖逸士曾在《老狐談歷代麗人記》中將她與千古美人相比：「有俊俏一流，如西楚之虞姬、漢之李夫人……纖腰綽約，或具英雄之俠氣」。而漢武帝，首先是個男人，其次才是皇帝，於是長袖善舞的她，入宮後不久就變成了李夫人。

李夫人音律方面的才能，讓她頗受漢武帝的喜愛，而在生下兒子昌邑哀王劉髆後，這種寵愛更加的濃重。如果我們不分時段的來討論漢武帝對他的女人哪一個最寵愛，那當然就是衛皇后（衛子夫）。別的妃子，除了在衛皇后之前的，陳皇后與其母劉嫖在當時還是膠東王的劉徹與太子劉榮之間的奪嫡之爭中出過大力氣；其他人，對皇帝處理政務之上，並無幫助。劉嫖母子品行不修，加之陳皇后不孕之症，惹得漢武帝生厭。衛皇后一生，所出甚眾，還生下戾太子劉據，統掌後宮。衛氏一門忠烈，衛青等人為漢朝立下不世功勛，也為她加分不少，衛皇后是劉徹真正的賢內助——可以說，沒有哪個妃子能比她做得更好。但人畢竟是會老的，衛皇后年老色衰，終於讓漢武帝火熱的心淡了下來，這才有後來幾位夫人出頭的機會。

李夫人受到漢皇的寵愛，想必無法與衛皇后極盛之時相比，但在漢武帝的眾位妃子當中，也是可以看見的：相傳武帝結束一天政務，至李夫人宮中，頭皮發癢，取下李夫人髮髻上的玉簪搔頭。後宮裡的人們知道後，競相模仿，都在頭上插了玉簪，搞出來一出「洛陽紙貴」的鬧劇。《西京雜記?卷二》曰：「武帝過李夫人。就取玉簪搔頭。自此後宮人搔頭皆用玉。玉價倍貴焉。」

李夫人受寵，其兄李延年也更加受到武帝的寵幸，如同韓嫣一般成為武帝心愛的男寵。《史記 佞幸列傳》：「延年佩二千石印，號協聲律。與上卧起，甚貴幸，埒如韓嫣也。」 太初元年（前104年），武帝為使李夫人的家族封侯，封李夫人的長兄李廣利為貳師將軍，命其攻打大宛國。

李夫人受漢武帝寵愛，但好景不長，她患上了重病。漢武帝對她頗有憐惜之意，前去她的宮裡看望，李夫人躲在被褥里，以「長期患病卧床，容顏凋蔽」為由辭謝漢武帝，堅決不給他看到面容。武帝一再相勸，甚至於以見面則為她的兄弟加官進爵以誘之，李夫人仍不為所動，漢武帝再堅持時，她就轉過身去，只是流淚，卻不再理會劉徹說的話。武帝難以見到她的面容，愀然不樂的離開她的寢宮。

李夫人之所以堅持不見漢武帝，是因為想要把完善印象留給劉徹，以免他見到她面容憔悴而生厭，從而影響兄弟的晉身之途，她曾對身畔之人言：美色事人者，色衰則愛意鬆懈，愛懈則恩義斷絕。《漢書?外戚傳》：「夫人姊妹讓之曰：『貴人獨不可一見上屬託兄弟邪？何為恨上如此？』夫人曰：『所以不欲見帝者，乃欲以深托兄弟也。我以容貌之好，得從微賤愛幸於上。夫以色事人者，色衰而愛弛，愛弛則恩絕。上所以攣攣顧念我者，乃以平生容貌也。今見我毀壞，顏色非故，必畏惡吐棄我，意尚肯復追思閔錄其兄弟哉！』」

此後不久，李夫人就去世了，武帝以皇后的規格將她安葬。漢武帝對她難以忘懷，命畫師作其畫像存於甘泉行宮。

武帝對李夫人思念成痴，為了能與李夫人再續前緣，不能免俗地將此事寄託給了鬼神。據《漢書》中記載，武帝為求見李夫人一面，曾命方士為李夫人招魂。《史記》中也有招魂一事的記載，但兩者記載有些出入。據東晉《拾遺記》載，有方士名李少君，以十年之力，于海外求得奇石，刻李夫人像以獻武帝，栩栩如生。

李夫人去逝不久，李延年及夫人之弟李季皆因淫亂後宮罪獲誅，被滅族。貳師將軍李廣利因在攻伐大宛，未被誅殺。李廣利回朝後，漢武帝已將李氏家族滅族。武帝後來可憐其家，於太初四年（前101年）封李廣利為海西侯。《史記 外戚世家第十九》：「李夫人蚤卒，…..兄弟皆坐奸，族。是時其長兄廣利為貳師將軍，伐大宛，不及誅，還，而上既夷李氏，後憐其家，乃封為海西侯。」 征和三年（前90年），李廣利受命出兵五原伐匈奴，兵敗投降匈奴。消息傳到漢廷，武帝誅滅廣利全家，李氏家族再次被滅。

李夫人的美貌對漢語的發展也貢獻極大，讚美李夫人美貌的成語有：

傾城傾國：《漢書?外戚傳》：「北方有佳人，絕世而獨立，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用於形容女子容貌極美。

姍姍來遲：《漢書?孝武李夫人傳》：「立而望之，偏何姍姍其來遲。」用於形容女子走路緩慢從容的姿態。

絕世佳人：《漢書?外戚傳》：「北方有佳人，絕世而獨立「。用於形容當世最美的女人。

後來劉弗陵繼位為昭帝，因陳皇后、衛皇后以及他的生母鉤弋夫人生前皆獲罪，權臣霍光做主追尊李夫人為孝武皇后，配享武帝。《漢書?外戚傳》：「武帝崩，大將軍霍光緣上雅意，以李夫人配食，追上尊號曰孝武皇后。「她的孫子昌邑王劉賀，就是那位著名的海昏侯；昭帝死後即位，在位二十七天被廢。

李夫人的一生，她那句「美色事人者」算是對自己極中肯的評語。她的絕世美人的形象，影響了後世兩千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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