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師絕唱:百鳥朝鳳
百鳥朝鳳:這是一個關於逝去的故事。
嗩吶一脈,在浮華世界中日漸凋零,此般傳統藝術,如何傳續涌流?
雖千萬人吾往矣!
這份孤絕執念,殘存的匠人,又該如何堅守?
-敬畏:神聖的藝術-
背負著父親未圓的夢想,十一歲的游天鳴離家拜師學嗩吶。
踏入師門學習的第一件事:練習吸水。
「我臉也紅了,腿也軟了,小肚子都抽筋了,還是沒能吸上一滴水。我回頭看了看師傅,師傅臉色灰暗,說等你把水吸上來了就可以回家了。」
從此,土庄的河灘多了一個攥著根蘆葦稈拚命吸水的小小身影。
大部分人家接嗩吶都是四台,所謂四台,就是只有四個嗩吶手合奏;
比四台講究的是場面更大的八台。
「有比八台更厲害的嗎?師娘笑笑,說有,我問:是什麼?
《百鳥朝鳳》,師娘答。
怎麼個吹法?
獨奏!師娘說這話的時候神情肅穆。」
「《百鳥朝鳳》,上祖諸般授技之最,只傳次代掌事,乃大哀之樂,非德高者弗能受也。」
危機:轟然坍塌的現實
游天鳴忘了到底是哪一年接管了師傅的嗩吶班。「那年我好像十九歲,抑或二十歲?」
只記得師傅在「傳聲」儀式上說——
我今天找的這個人,不是看他的嗩吶吹得多好,而是他有沒有把嗩吶吹到骨頭縫裡,一個把嗩吶吹進了骨頭縫的人,就是拼了老命都會把這活保住往下傳的。
來不及梳理游家班的絲絲縷縷,天鳴陷入巨大的危機中——
伴隨著莊裡的土牆房被一排一排的磚牆房所取代,嗩吶班被一種無法名狀的力量推倒了,拆散了。
「不知道從哪一天開始,無雙鎮的嗩吶班子省掉了接師禮,連運送出活工具這些規矩都一併沒了。」
「它像一面轟然坍塌的高牆,把我連同我的夢都埋葬掉了。」
師傅怒不可遏地去質問班長游天鳴,試圖帶他一起重整嗩吶班,但所有的掙扎都是徒勞——
「師傅終於仰頭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嘆氣的感覺和水庄冬天的寒風一般,經過皮膚,直抵骨髓,能把人的那顆心都凍僵了。」
「看見師傅老了一大截,我忽然上來了一些傷感。這個無雙鎮當年響噹噹的焦家班的掌門人,像入了冬的一棵老槐樹,儘是令人沮喪的殘敗。」
終篇:鳳朝何處去?
游天鳴從懷裡抽出嗩吶,對著太陽的方向,在父親的墳前,奏起《百鳥朝鳳》……
「曲子黏稠地淌出來,打了幾個旋兒,跌落在新鮮的墳堆上,
它們順著泥土的縫隙,滲透進了冰冷的黃土。
開始嗩吶聲還高亢嘹亮著,漸漸地就低沉了,
淚水把曲子染得潮濕而悲傷。
起風了,嗩吶聲愈發凌亂,褪掉了肅穆的色彩,
卻有了更多的凄涼。
我的喉嚨被一大團悲傷嗝得生疼,
嗩吶終於哭了,先是嗚咽,繼而大慟。
連綿不絕的群山,被一桿嗩吶攪得撕心裂肺……」
小說《百鳥朝鳳》聚焦貴州修文縣農村一支民間嗩吶樂班的際遇,描寫了兩代嗩吶藝人以及嗩吶這種民間藝術形式在現代化的擠壓下正逐漸消亡的過程。該小說發表後被著名導演吳天明相中,應吳天明邀請,肖江虹參與了電影劇本的改編撰寫。2014年2月,《百鳥朝鳳》完成最後的剪輯製作,僅一個月後,吳天明去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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