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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楚在天津用影像與你《微小相見》,詳談往事與思想

由天津美術館、天津詩現場俱樂部等機構聯合主辦的「詩和遠方」攝影展於5月14日開幕。著名詩人芒克、翟永明、徐柏堅、默默,歌手張楚等人展出了各自的攝影作品,並在開幕現場與上百名詩歌愛好者討論了當代詩歌及藝術的話題。展覽將在天津美術館持續展出至5月25日。


開幕式結束後,記者採訪了張楚。生於1968年的他,仍保持了年輕人的狀態,沒有世俗的圓滑,也會花時間在朋友圈為別人點贊,但也覺得是「挺不現實的事兒」,點贊只是關注了,而並非完全認同,「前兩天有一篇關於老狼的文章,我也點了個贊。」


2016年,名為《微小相見》的張楚新專輯終於出版,這距他上一張專輯《造飛機的工廠》已時隔20年。他解釋這個名字,「就像是把一顆珍珠放到宇宙里。」張楚把自己定義為「民間音樂人」,他來自民間,起初並無任何藝術體系,但經過20年的沉澱,他漸漸形成了獨特的美學和思想體系,這也是他的價值所在。

張楚在天津用影像與你《微小相見》,詳談往事與思想


張楚在天津用影像與你《微小相見》,詳談往事與思想


(在天津美術館展出的張楚攝影作品)


【接觸生活人才能變得輕鬆】


十六七歲的時候,我跟同學的同學學木吉他,覺得這是生活中最享受的事,然後就迷戀上了彈琴,想自己創作,把自己的感受和想法寫進歌里。創作出來後我發現,這裡面有一種創造的成就感,所以一發不可收拾。在我看來,美應該是體現在旋律上的,不過那時中國流行音樂的旋律普遍都很生硬,有點兒照本宣科,不生動。


1987年我從陝西機械學院退學,來到北京。北京的音樂環境比西安好一些,但當時也沒有什麼文化生活。我寫了新歌,到「中戲」找張揚他們,在宿舍唱給他們聽,挺過癮。1990年我創作了《姐姐》。其實我的家庭很正常,在這首歌里,我把家庭的一些東西誇張了。很多人以為這是我的真實生活,其實不是。後來我覺得自己和這首歌都被曲解了,所以很長一段時間我不願意再唱它。


1994年,「魔岩三傑」被推出來。我和竇唯、何勇做的完全是不一樣的音樂,可是都被歸到一個大的概念里,「新音樂的春天」,這其實也會局限每個人的思維。

有一段時間我比較自閉。本來我對北京的印象特別好,自己在音樂上的想法特別多,可是後來慢慢生活固定下來,做音樂、演出,一直這樣,就感覺人被框在那兒,不舒服,上不去也下不來。過去我做的那些音樂,全是我自己的情感和認識,可以說是一個年輕人在認真表達自己對生活的某種成見。這種表達後來被很多人認可,被社會接受。連同其中一些幼稚、脆弱和矛盾的東西。但我沒辦法化解這種矛盾,這是我最後音樂做不下去的很大一個原因。


大約在1999年,我把所有的演出都停下來了,回了西安。剛回去的時候,能找到一些我最初做音樂時的感覺。但西安的音樂氛圍也不是很好,沒辦法。2000年我開始聽電子樂,學慣用電腦作音樂,打算把電子音樂和電聲樂隊合在一起做一張專輯。


我去青島玩兒,發現那個地方很舒服,空間大,就在海邊租了房子,住下來。剛到青島時我特別慌張,鑰匙如果鎖在家裡,我在這個城市一個人都不認識,外面的氣溫是零下5°C,我該怎麼辦?沒有朋友幫助你,要用自己的聰明才智來考慮外在的事物。我一開始不接受,後來發現這才是生活的根本。所以我開始去認識新的朋友,和他們一起玩兒,人變得輕鬆了。春節也是在青島過的,和朋友一起去嶗山,他家是養羊的,我們一起放炮、喝酒、吃飯、爬山,下山之後發現母羊又生了兩隻小羊,這才是生活。


我去過西藏,有過頓悟的瞬間,覺得自己明白了。但只是幾秒鐘,我還活在這世上,就不可能徹底變成一個覺悟的人,還要重新回到生活的磨難中去,面對生活的瑣碎。我選擇了簡單生活,不再用大腦去思考終極問題,而是用音樂和藝術去消解。


2004年回北京也挺偶然的,我也無法把握自己的命運,因為我過的是一種比較自由的人生。2005年是北京音樂環境最糟的時候,唱片工業沒有了,音樂節剛剛才開始,還在賠錢。我不知道喜歡我音樂的人都是怎樣一種狀況。某種意義上說,年輕人過去的執著會成為成熟以後的一種阻礙,所以會有人停在原地不往前走,那我就自己往前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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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腦子裡的想法變成現實很過癮】


寫《孤獨的人是可恥的》是對自我的探討。寫《造飛機的工廠》是陳述自我在世俗力量衝擊下的分裂。那段時間我的表達和演唱都非常生硬死板,可以說是被搖滾樂的形式束縛住了。好在後來我終於可以走出來了,搖滾樂不應該是難念的文章,有那麼多負累,而應該是放鬆的、真實的東西,歌手能和聽音樂的人一起享受這種快樂。我的新專輯,就是要表述被瓦解的價值,發現一個新的自我世界。我希望更準確,更真實地描述我現在的生活,不像以前那樣先入為主,主觀判斷。

前幾年,我們樂隊的人員固定下來,開始錄新專輯。我自己年齡大了,以前依賴唱片公司,隨著人的成長,自己應該做得更好一些。這些年就是一直在排練,一直在錄音,然後判斷哪首歌應該放在唱片里,不停地推翻。這事沒法著急,一首歌的效果要看所有樂手的狀態,需要樂手去創造。寫歌、排練,把腦子裡的一個東西弄到現實中,這個過程特別過癮。我想用自己的方式去做音樂,不再想給它注入社會靈魂的意義,我想讓音樂和生命的自然意識相聯繫,做這樣的音樂挺快樂的。


新專輯的名字叫《微小相見》,混音師依然是過去魔岩的賈敏恕。我們有一段時間沒有聯繫,他們都去做流行音樂了。直到去年5月,我的專輯做完了,但找不到合適的混音師,剛好那時候他們在上海做「簡單生活節」,叫我過去。老朋友見面,大家感覺還不錯。老賈就來找我,說我們可以合作一下。


新專輯的風格還是搖滾,傾向於傳統的、根源的,但音樂氛圍還是希望美一點,舒服一點,不是那種電子的。有點兒歐洲音樂的感覺,比較人文,也不是那麼強調個人主張。我想把音樂呈現得更細緻,讓律動、節奏,甚至美學上都帶有現代感。像《向日葵》這首歌的編曲,我找了日本的大友良英,鍵盤編得很有日本美學韻味。中國搖滾的美學很單一,就是噪。我想打破這種美學系統。


很多事情都在變化,現在這個世界物質的東西更多,精神的東西也更多,知識的東西更多了。在這樣一個環境中,物質的、知識的、精神的都很難得到準確表達,所以在語言表達上我一直在「修理」,這是我的工作,我想要用語言和音樂表達出這幾方面的統一。


我對市場沒有什麼想法,我覺得唱片賣得不會太好,但是聽眾並沒有減少,大家都在網上免費聽,希望聽者能在與我相互了解的狀態下,接受我的音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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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柏堅、張楚、芒克、翟永明、默默在天津)


【讓音樂本身帶有思考的成分】


很多年以前,我聽過好多國外的、港台的音樂。我第一次聽港台音樂時就覺得很好聽,像鄧麗君的歌,歌詞里有對生活很放鬆、很鬆弛的態度,這是後來我一直想學習的。李宗盛寫的歌,歌詞的出發點離自己很近,很有味道,能把自己的想法寫進歌里。


現在我聽音樂還是什麼都聽,好聽的就行,主要是國外的,國內的偶爾聽一聽。有一段時間我喜歡電子音樂,比較喜歡電子音樂里有「環境感」的東西,而不是舞曲化的東西。我覺得這十幾年來音樂沒有特別的發展,新的音樂風格上沒有什麼變化,也沒有特別帥的樂隊。國外的我特別喜歡腦子瘋狂的,跟我有點兒類似的,我喜歡看這類人的現場。戶外音樂節我參加過很多,我喜歡戶外,個性化很強,我自己也會跟幾個朋友拿瓶啤酒站在那兒聊天,在那種夜空下,人會完全忘記過去,內心會流淌出另外一種東西。


過去做音樂,總想證明什麼,或者征服什麼,會把表達當作信仰,這裡面就有太多主觀的東西。幾年前有個朋友跟我解釋Chillout(沙發音樂)的精神,就是把內在思想用更生活化、更自然的方式表達出來,而不被外在文化強硬賦予過於沉重的色彩。後來慢慢地我發現,我可以不再像過去那樣,要依靠歌詞來表達思考,而是可以把思考做進音樂,讓音樂本身帶有思考的成分。


我不喜歡所謂「地下音樂」的狀態,我覺得那種心態對自己不好,做音樂就是做音樂,並不需要跟生活對立起來,生活是不需要對立面的。比如我寫《姐姐》反抗父權,反抗只是一種宣洩,宣洩之後並沒有解決問題,不如讓自己的心歸於平和,這樣可能會讓作品更清晰。


娛樂業在中國比以前好很多,但是在唱片創作方面,像國外那種運作的、商業上成功的,我們就比較少。像鳳凰傳奇的《最炫民族風》,我倒覺得他們也是在做自己的音樂,起碼做出的東西比有些特別怪異的音樂要好吧。他們只是有點直白了。這是這個時代推出來的東西,是社會需要。其他人無論跟風,還是特別不喜歡,我覺得也只是一種反應而已。

張楚在天津用影像與你《微小相見》,詳談往事與思想



【人應該活得寬廣一點兒】


20歲的時候,看到一些問題,就想去解決。我挺喜歡20歲的狀態,現在年齡大了,覺得有些事情根本沒辦法解決,沒有辦法做得更好,也就釋然了。我不是那麼愛懷舊。懷舊跟我好像沒什麼關係。我的想法是,站在現實中,向前看。封閉自己不能解決問題,應該讓自己的心態再陽光一點。


我自己也會做些商業上的事情,過去特別逃避社會、逃避商業,但現在必須去適應,目的就是希望能控制我的生活,不要太被別人左右。但我還是會選擇創意性的工作,一是自己有些想法,二是也更適合我。我這幾年做的事,就是和藝術商業有關,還和音樂有關,自己也做一些設計,做一些美術作品。我在繪畫方面沒什麼基礎,我天生空間視覺特別好,但視覺記憶不好,所以當不了畫家。我是那種做一行愛一行的,也不是硬逼著自己去做,就是因為喜歡,就去做了。


人應該活得寬廣一點兒,我一直特別想不靠音樂活著,因為開始做音樂就是想實現自己的理想,出《姐姐》的時候,有人找我去走穴,唱一首歌給我3萬塊錢,我就從來沒去過,不想靠這個吃飯。人在音樂裡面應該有一種樂趣,有自己的表達方式,我是這麼認為的。很多人都說,做音樂特別苦,我沒覺得;或者有人想靠做音樂發財,我也沒有。我覺得這跟我的境遇沒有太大關係,而是因為我想的東西稍微多一些。


這些年其實並沒有窘迫的時候,雖然我在創作上消失了,不在公共視野之內,但生活上一直還很好。不是那麼的好,但也不是很壞,有時候可能日子有點兒緊張,但也沒有特別為錢發愁過。現在我出去的時候,也不是特別顯眼,過去人們對藝人還都挺熱情的,我算是一個老歌手了,可能大家看到了也見怪不怪。


我跟「科學松鼠會」的人聊過一些事,從物理學角度來解釋音樂對人的影響,一個聲音通過距離、空間,和聽覺對立起來。從科學角度去看藝術,挺有意思的。這和音樂本身對人的內心的影響是不一樣的。我在想像,電腦、手機能夠測出一個人的物理空間,如果以音樂的方式產生空間上的變化,是不是也有一定的藝術性?我喜歡挖掘一些平時互不關聯的事,因為很多創意都是這樣開始的。


可能我對哲學的思考比較多,從骨子裡來說我是個悲觀的人,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天性中對世界有一種悲觀的情緒。如果以樂觀的心態來看,整個社會的人應該是放鬆的,社會文化也會積極一些,開朗一些,但我是個悲觀的人,所以我個人捕捉到的東西,好像就樂觀不起來。即使我的物質生活已經很好了,但我還是有一點點痛苦的感覺。


藝術家必須去找新的靈感,而不是技術的累積。好多音樂人,像趙牧陽他們逃避到麗江,想要一個自由的空間,但這個自由的空間又不是自己能把控的。現在我的生活很有規律,少了夜生活,晚上早早地上床睡覺,早上起床也很早,鍛煉身體,打鼓,為即將到來的全國巡演做準備。我希望通過讀書,把讓我內心不舒服的東西理清楚。


(口述 張楚 撰文 何玉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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