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密數學家薩爾瓦多·達利：進入四維空間的畫家
1975年，數學家托馬斯·班科夫（Thomas Banchoff）收到一條消息，請他聯繫薩爾瓦多?達利，他的同事告訴他：「不是惡作劇，就是訴訟。」然而這成了一段持續近十年的合作的開端。每年，達利都會來紐約，造訪這位布朗大學教授，詢問意見，給他希望有朝一日能夠完成的藝術作品帶來挑戰——這包括由距離千米之遠的三個部分組成的一匹馬的雕像。
西班牙藝術家達利長久以來從科學中尋找靈感。1958年，他在《反物質宣言》中寫道：「當我是一個超現實主義者時，我希望創造內心世界的肖像，奇妙世界的肖像，我的上帝弗洛伊德的肖像……現在，外部的物理世界超越了心理世界。我的上帝如今是海森堡博士（Werner Heisenberg，1901-1976，德國物理學家，量子力學的主要創始人）。」
達利直到1989年去世前都在探索理論物理的思想，他1954年的一幅畫作最能表現他對於科學的好奇心。耶穌怪異地盤旋在以達利的妻子加拉（Gala）為原型塑造的人物的上空，擺出已經被藝術家們畫了數百年的姿勢。但是在這幅受難的畫中沒有釘子，十字架也不是木製的。我們能看到的畫面甚至不在一個維度中。
《受難》(Corpus Hypercubus)打破了三維空間，找到了聖經中經典場景的新意義。來源：World History Archive/Alamy Stock Photo
《受難》（Crucifixion (Corpus Hypercubus)）將耶穌的經典形象與只存在於數學理論中的圖形結合起來。達利筆下懸空的十字架被班科夫描述為「一個展開的四維立方體」。2012年，班科夫在達利博物館舉行講座，解釋了達利如何嘗試使用「源於並超越三維空間的事物…就是同時使用兩種透視——兩個疊加的十字架」。
思維雕塑
就像一個立方體可以展開為六個正方形，四次元立方體（四維立方體）可以展開為八個立方體。這很難理解，不過多維空間的構想得以讓科學家想像數學家馬庫斯·杜·索托伊(Marcus du Sautoy)稱作「思維雕塑」的形狀。在BBC Radio 3頻道的節目《秘密數學家》（相關閱讀：秘密數學家——偉大藝術作品中隱藏的數學）中，索托伊說：「在我們有限的三維世界中，不可能看到四維立方體，但是我們可以用不同的方式去想像它。」
達利自己的「思維雕塑」把幾何學帶入了形而上學的領域。「《受難》中有一種冥想式的緊張感，」藝術評論家、詩人凱莉·格羅威爾（Kelly Grovier）說，「這幅畫看上去打破了耶穌的拯救精神與幾何學和物理力量的物質性的聯繫。它把科學與信仰這兩個常常被認為是分開的概念連接了起來。」
創作《十字架》花費了薩爾瓦多?達利四年時間，該照片攝於1951年。來源：Francesc Catala-Roca
索托伊認為，通過突破三維空間，達利找到了聖經中傳統場景的新意義。「存在於我們物質世界之外的四維概念，與達利超越我們物理世界的精神世界有所共鳴。」
未來事物的形狀
藝術中的四維對許多人來說似乎是一種自然發展。1936年，匈牙利詩人、藝術理論家Charles Tamkó Sirató在他的《維度主義者宣言》中闡述了藝術的演變讓「文學離開線性，進入平面，讓畫作離開平面，進入空間……而雕塑則超越了封閉固定的形式」。Sirató還說，將會有「征服四維空間的藝術，迄今為止完全是自由的藝術」。
畢加索等立體派已經試圖在二維畫布上展現四維形狀，這是受到了19世紀數學家波恩哈德·黎與亨利·龐加萊理論的啟發。不過達利為了尋找靈感，目光更為長遠，把自己的畫作描述為「形而上學的超驗立體主義」。他表示，《受難》的創作受到了一位13世紀神秘主義者與一位16世紀建築師的影響。「它完全基於腓力二世建築師胡安·德·埃雷拉（Juan de Herrera）的論文《論三次形式》，他是埃斯科里亞爾修道院宮殿的設計師。在加泰羅尼亞的哲學家與鍊金術師賴蒙德·盧里（Raymond Lull）《黃金煉成》的啟發下，胡安·德·埃雷拉寫了這篇論文。
班科夫說：「盧里是研究二維的加泰羅尼亞人，兩個世紀後，埃雷拉開始研究第三維。在這裡，一脈相承下，達利又提升到了第四維度。」他還看到達利的超立方體與18世紀研究透視的人所畫的十字架的關聯，比如法國天文學家Edme-Sebastien Jeaurat。班科夫說，1750年，Jeaurat與其他人畫出那些形狀時，他們「沒有想到那是展開的四維立方體——四維立方體的概念一兩百年後才出現」。
托馬斯·班科夫認為法國天文學家Edme-Sebastien Jeaurat畫的是展開的四維立方體圖形。來源：YouTube
然而班科夫一看到天文學家Jeaurat的畫時，就認出了這種形狀。「我說，就是它了。它就是展開的四維十字架。就是《受難》。」在天文學家、神秘主義者和數學家的共同幫助下，達利得以進入第四維度。
他還帶著他那個時代的恐懼。「《受難》不是個簡單的問題，」班科夫說，「他花了四年才畫出滿意之作。」《受難》完稿於1954年，這一年歐洲核子研究組織（Cern）在日內瓦成立。「冷戰時期對於核毀滅的恐懼日益加劇，」 格羅威爾說，「換言之，每個人心裡都想著原子結構，以及擺弄這種神秘事物是會導致我們的滅亡還是生存。」
對於達利而言，幾何學可能是通往永恆救贖的途徑。「在達利的作品中，原子論與科學是由贖罪與拯救編織而成的織物，」格羅威爾說，「這個四次元的十字架似乎可以不斷延展，超越這個世界的維度，進入未知的平面。」
達利本人也承認了這一點。他在《達利維度》中說道：「思想家與文人無法給我任何東西，科學家卻賦予了我一切，甚至是靈魂的不朽。」
（翻譯：郭怡文 編輯：金玉蓉 武靖雅）
來源：BBC
原標題：The painter who entered the fourth dimension
最新更新時間：05/20 14: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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