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戰士獨闖敵陣違律，卻與好友一戰成為全國戰鬥英雄

1952年8月，志願軍40軍118師352團成功地擠佔了大德山前小5號陣地的美軍，捷報傳出，全軍振奮。與352團並肩相鄰的，是大德山東面的119師357團。357團在40軍中也是個戰功赫赫的王牌團。357團新任團長朱玉榮，原是師作戰科長，雖沒直接指揮過一個團作戰，新官上任卻是「雄心勃勃」，說：「同在一個大德山，352團把鬼子攆走了，我們357團也不能做孬種，得干出點成績來！」

他是「實幹家」，卻也是「巧幹家」，說著就干，但心裡卻想：鄧副司令員說多用兵不如巧用將，他是大司令。我們基層呢，哪這麼多的將？只能是多用兵不如巧用計，應該巧打。結果，他琢磨來琢磨去，決定在美軍突出的前沿陣地——坪村南山首先開刀，剜下它一塊肉。可這坪村南山也不是「好果子」，信手就可以摘來。它位於臨津江北岸，由美軍王牌陸戰第1師負責防禦。朱玉榮為什麼選擇它呢？因為它的位置太重要了，它是美軍防線上最突出的一塊陣地，直接楔入我軍前沿。這南山北與357團1營防守的169高地相對，西與357團3營扼守的163.3高地相連，地形險要，山峰迭起，中間有個最高峰，叫161高地；它向西伸延出一道山樑，在離主峰一里遠的地方又突起一個山包，為162高地。162高地又與3營7連163.3高地對峙相連，敵人用輕重機槍一側射，不僅威脅我軍前沿，還能打到陣地的側後。因此，這南山雖然不大，卻是能壓千斤的「小秤錘」，一直是全師的一塊心病，且是「心頭大患」。朱玉榮選擇它，一則它位置太重要，不奪回來後患無窮；二則也是想搞大點，「給敵人一個巨大震動」，與118師352團來個「媲美」。

團長朱玉榮

可要把這塊心病剜掉，卻不是易事。政委說：「憑我軍的裝備和火力，把這一片陣地連窩端，恐怕一時還做不到。部隊缺少攻堅作戰的經驗，就是硬著頭皮上，也得經過一段時間鍛煉。」因此，朱團長只得繼續在巧字上做文章。這天夜裡，他正苦思攻打高地的計劃。突然，3營打來電話，報告說：

「堅守163.3高地的7連10班戰士孫占鰲夜裡突然失蹤了。」

突然失蹤一個戰士可不是小事，弄不好就是政治問題。朱團長的火還沒把燒起來，另一把火就燒到他頭上了，他在電話里也火了：「你們怎麼搞的嘛？好端端的一個戰士咋就失蹤了呢！投敵啦？」

他這一吼，營長立刻緊張起來，說：「連里根據孫占鰲入伍以來的表現，十拿九穩地說他政治上靠得住，絕不會去投敵。而且後半夜也不是他執勤放哨，前哨陣地哨兵也沒發現有過敵人的跡象，因此，他就是出去解手也沒被敵人摸去的可能。可他的衝鋒槍和手榴彈都不見了。這又讓人不能不產生懷疑。」

「你趕快弄清楚咋回事，盡添亂！」朱團長撂了電話。

團長對營長發火，營長又對連長發了火：「我命令你馬上把事情弄清楚。」

連長不敢怠慢，和指導員火急火撩地趕去10班。孫占鰲有位同鄉好友叫張義，兩人是一塊參軍的，平時形影不離，就像一個人似的。連長於是問張義：「知不知道孫占鰲幹啥去了？」

他搖著頭說：「哪知道！」

指導員再問他：「孫占鰲會不會出問題？」

他卻拍著胸脯說：「絕對不會出問題，我敢擔保！」

兩人沒問出個結果，只好又上報。

孫占鰲到底上哪去了呢？一時成了難猜的謎。結果，朱玉榮的作戰計劃也想不下去，不得不把腦筋轉到尋找孫占鰲的事上，分析來分析去，他竟一夜沒睡著。誰知拂曉前，3營營長又打來了電話，說：「孫占鰲回來了。」

朱玉榮急問：「他上哪去，幹什麼去了？」

「他自己摸到162陣地上去了！想捉個美國鬼子立功。可上去一看，陣地上沒有敵人，撲了個空。他順手抱了部電話機，拿了一拐子電話線，還兜了些美國罐頭回來了。真是胡鬧，我讓7連長正在訓他呢！」

「你說什麼？162陣地夜裡沒有敵兵！」朱玉榮十分驚訝地問道。

「是啊！鬼子可能是早晨來，晚上走吧，夜裡沒人在陣地上。」

「同志，『可能』不行啊！這個情況很重要，得弄清楚。」

朱玉榮好像發現了新大陸，隨後便趕到7連，親自去找孫占鰲談話。

這可把孫占鰲嚇壞了，緊張地對張義說：「我這回簍子可捅大了！」一見到團長，他就立刻老老實實地作檢討，說：「我最不願意別人說我們是新兵，想捉個俘虜給大家看，結果出了毛病……」接著，他又特別聲明：「這件事和張義沒關係，我跟他透過點意思，他不同意，告訴我不能亂來，我就自己去了……」

「小孫，你別緊張！」朱團長說，「我不是來查處這件事情的，我是來向你了解162陣地上的敵軍情況的。」

孫占鰲知道了團長的來意，立刻沒了包袱，馬上打開了話匣子，繪聲繪色地講起了他那天怎樣溜出坑道，爬過前沿，摸到162高地；怎樣隱蔽在一叢柞樹林子里，等著摸敵哨兵，等來等去不見人影，便鑽過鐵絲網，爬到了地堡跟前，又怎樣發現地堡里沒人，只有一挺大口徑重機槍，他扛了扛，自己根本扛不動，於是就把裡面的電話機和一拐子電線抱回來了……朱團長聽了他的敘述，最後說：「你隻身一人闖敵陣，雖然不能提倡，但精神可嘉。我建議營連只進行教育，不批評，不處分。」

這次孫占鰲立功心切，「私闖敵陣」，卻意外帶回了「情報」。這情況太重要了！隨後，根據孫占鰲說的情況，團里又派偵察排進行了6次夜間偵察，結果次次撲空，最後查明162高地上只有美軍兩個班在這「上班」，早來晚去，總是天黑後悄悄撤走，天亮前又悄悄進駐。而最近他們又在山頭築了幾個地堡，還挖了環山的交通溝，布設了鐵絲網，看樣子可能要增兵住進去。不能讓它成為進攻我軍陣地的跳板。朱團長下定決心，搶在敵增兵前先擠佔162高地，砸了這「跳板」，且以它作為攻打坪村南山的前進基地。他把砸「跳板」的任務交給了最靠近高地的3營7連。

這天半夜，7連悄悄爬進了162陣地，布置火力後，埋伏起來。

第二天一早，美軍一個排從對面的84號山上下來「上班」了。他們分成兩路，迂迴前進，背著槍，若無其事地走過來。當一班人馬剛靠近「上班地」時，突然3顆紅色信號彈飛上天空，一排炮彈打向相鄰的161陣地。這時這伙美軍已爬上162陣地，聽到打炮卻不知道出了什麼事，跑在最先頭的5個鬼子立即爬上一座地堡頂上東張西望。

「來得正好！」7班副班長李從田不慌不忙，端起轉盤槍掃了一梭子，3個鬼子應聲倒地，另兩個嚇得連滾帶爬地鑽進地堡。李從田剛要往下追，忽然發現4個大鼻子正在架機槍，連忙投過去兩顆手榴彈，「吭、吭」兩聲把鬼子和機槍全都炸翻在地。

這時另一個班美軍從左翼上來了。8班長李景山和兩個小組突然開槍，斃傷了10人，剩下的大鼻子趴在彈坑裡不敢露頭，7班機槍射手傅德林立刻抱著機槍朝彈坑猛烈掃射，「噠噠噠」，美軍全報銷了。

7連輕而易舉地完成了殲敵任務，隨後12班奉命堅守162陣地。

大鼻子丟了「跳板」，自然不甘心，馬上集中炮火向162高地猛射。6時許，又出動4個班兵力分兩路發起反擊，妄圖奪回陣地。朱團長早就在前沿指揮所「等」著他們的反擊了。他們才下84號山，他一聲令下，炮兵就開始猛烈射擊，這4個班的大鼻子被炸得血肉橫飛，傷亡殆盡，只剩幾個名腿長的爬到了陣地前沿，鑽進彈坑裡，才保住命，然後等候援軍。美軍不甘失敗，又出動一個連在20多門大炮、10餘挺重機槍掩護下又進行反撲。可在12班的頑強阻擊下，始終沒能前進一步！

7連連長從電話里得知戰鬥異常激烈，12班傷亡很大，放下電話命令孫占鰲所在的10班說：「第三組趕快去增援。」這下孫占鰲的夥伴張義著急了，推開別人，搶到連長跟前說：

「我和孫占鰲一塊來的，得一塊打仗，不能把我們分開！」

連長考慮了一下，說：「二、三組都去。」

這對棒打不分的夥伴一同上戰場了，兩人帶頭沖闖炮火區，跑向前沿陣地。孫占鰲和張義與周致祥臨時編成一個組，負責右邊的陣地。在去陣地的半路上，周致祥負了重傷，結果只剩下小哥倆兒到達陣地。他們才到陣地，一抬頭，只見山下黑壓壓的一片大鼻子，吵吵嚷嚷地往山上攻。張義第一次參戰，心裡有點慌，感到手榴彈蓋都比平常不好擰了。孫占鰲說：

「張義，看見沒有，排長對咱倆有點不放心哪！」

張義說：「是啊，因為咱是新兵嘛！」

「別看咱是新兵，決心就是力量，沉著點就行！」

孫占鰲正說著，張義就聽見塹壕外有「呼哧呼哧」的喘氣聲，敵人摸上來，且已接近了塹壕！小哥倆兒連忙拿起了槍。張義端起轉盤槍「突突」了一陣，3個美軍往後一縮，縮在一堆了。他稍停了一下。孫占鰲還在猛打，誰知他一口氣打出一梭子彈，槍出毛病不再連發了，轉回身奪過張義的槍，繼續向敵人射擊。敵人被掃倒在地，順坡往山下滾，然後被堵在鐵絲網裡。張義趕緊抓起擰開蓋的手榴彈，連連投過去幾顆，又炸死不少大鼻子，敵兵暫時停下來了。

不久，張義修好了槍，大鼻子又衝上來了，「噠噠噠」，他們又一陣狠打，把大鼻子又打退了。殘敵見衝鋒不上，只好向山下退去，才退到半山腰，又被朱團長指揮的炮火迎頭攔住，被「夾餡」一炸，山前又扔下了好多屍體。

隨後，敵坦克掩護著汽車開過來，停在山下。兩人看著不遠，可衝鋒槍和手榴彈怎麼打也夠不著。孫占鰲說：「坦克要是開上來，沒手雷可不行，我監視敵人，你去找手雷。」

張義立刻到身後被打塌的洞子里扒出了5個手雷，哥倆兒作好了「打坦克」的準備，可坦克就在山下「轟隆」著，沒往上來。原來它們是掩護汽車來拉死屍的。

過了一會兒，陣地左面槍聲激烈起來了。人手不夠，兩人只好一人守一面山，敵人又用排炮轟擊，防炮洞被打塌了，張義被埋在土裡，他用力拱出來後，爬到塹壕里，見敵兵還沒上來，便坐下來，撕開急救包，把大拇指上的一個大口子包紮起來。這時孫占鰲從左邊回來，張義卻只看見他嘴巴一動一動，卻什麼也聽不見了。孫占鰲說：「你耳朵流出血來啦！」他還是聽不見，沒反應，孫占鰲含著淚水替他擦拭。小哥倆兒沉默了一陣。張義爬起來，扒出半麻袋手榴彈交給孫占鰲。孫占鰲走了幾步，又回過頭來看著他。張義說：「你去吧！我有決心。」

孫占鰲毅然轉身離去。這竟是他們最後的離別。

接下來的戰鬥越來越激烈，敵人的坦克、飛機、大炮把陣地打得一片通紅，孫占鰲跑著去戰鬥，忽然，一塊炮彈皮穿進他的胸膛，他一倒地就犧牲了。張義見好友犧牲了，簡直像中了魔發瘋似的抱著轉盤槍「猛掃」，把敵人的進攻打退了後，他也倒在了塹壕里。

但是他終於守住了陣地。

戰後，朱玉榮團長含淚說：「有這樣的兵，多用兵勝過巧用計。」不久，著名作家劉白羽到前線採訪，被這對好夥伴的事迹感動了，寫了一篇題為《我們在審判》的通訊，小哥倆兒在全國都聞名，成了人們敬仰的戰鬥英雄。

357團擠佔了162高地後，朱玉榮便開始準備攻打坪村南山。9月19日，為粉碎敵人假和談、真拖延和企圖再戰的陰謀，前沿部隊打響了秋季反擊戰。10月1日午夜，1營2連兩個排和2營6連一個排潛入了衝鋒出發陣地——屯兵洞，等待著發起對坪村南山的總攻擊。

10月26日黃昏，全團對南山發起了攻擊，戰鬥延至27日1時，全殲守敵，攻克130高地；與此同時，1、9連也由西、北兩側向161高地發起衝擊，僅用3分鐘就突破了敵前沿陣地，各連以班組進行穿插分割，打亂敵人的防禦體系，而後攻佔了163、165高地。

朱玉榮分兩步攻打坪村南山的戰鬥計劃圓滿完成。

軍長溫玉成和副軍長兼師長徐國夫對此都很滿意，說：「這朱玉榮有腦筋！」並決定356團換下357團，357團撤到二線休整。可偏就在這時，357團偵察排和4連的兩個班襲擊161高地南面的無名高地，殲敵3個班，俘虜了1名大鼻子。朱團長親自審訊，結果矮子盤河越盤越深，這個俘虜全倒了豆子，說他不是美國佬，而是英國佬，並且供認出原美陸1師第7聯隊傷亡慘重，不得不撤走了，由英軍29旅萊斯特團接替防守。可萊斯特團又連吃敗仗，最後不得不又由黑衛團接替。而這黑衛團4月本已調回英國本土，6月份才又來到朝鮮，才替換上來，他就做了俘虜了。得知這些情況後，朱玉榮說：「想不知道這廟小妖風還真大，鬼子都換了好幾撥！」

但被軍長稱讚「有腦筋」的他並沒停留在這「妖風」的評論上，心想黑衛團新來乍到，人地生疏，正是趁熱打鐵的好機會！於是向軍長提出：「我請求357團再打一次坪村南山，然後再換防休息。」

「好！」軍長溫玉成當即批准了再打坪村南山的計劃。

11月18日晚上8時，再次攻打坪村南山的戰鬥打響了。不怕單就怕連。這次出擊，完全出乎英軍29旅黑衛團的意外，驚呼「共軍怎麼連著又打來啦！」1連在1個小時內就被全部殲滅了。以後，英軍8次反擊，次次都沒成功。但因山上還不具備長期堅守的條件，357團才主動撤出陣地，然後才把已佔領的陣地移交給356團。

王牌團——357團的團長朱玉榮，在20年後成為了40軍軍長。（禪稚翎原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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