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度，信息時代的寡頭和流氓

百度壟斷信息入口，直接提高了我們獲取優質信息的成本，最大的成本，是像魏則西一樣用生命來試錯。

文/周作鬼

「百度，當時根本不知道有多麼邪惡。」這是21歲的魏則西在去世前兩個月寫下的話。發現得了滑膜肉瘤後，魏則西像無數個中國人一樣在百度上尋醫問葯，第一條搜索結果把他們一家帶向了深淵——在該醫院傾家蕩產地花了二十多萬接受「治療」後，魏則西的腫瘤轉移到了肺。

這是百度競價排名的又一個受害者。昨天凌晨百度再次回憶此事，宣稱「百度永遠跟廣大網友站在一起」，而網友點贊最高的評論毫不留情地指出，百度這是吃完人血饅頭後裝正義。

百度的回應，及網友評論。

無序百度

競價排名本來是一種正常的商業模式，你給多少錢，廣告平台就給你什麼樣的位置。但是在百度，這個商業模式成了劣幣驅逐良幣的利器。

由於公立醫院一般不會打廣告——優質醫療資源供不應求，公立醫院經常是人滿為患——所以打廣告的多數是民營醫院。醫療產業民營化的方向不一定錯，但是在缺乏監管的情況下，民營醫院在短短二十年多年裡野蠻生長，昔日賣狗皮膏藥的「江湖醫生」現在已經在醫療行業和資本市場叱吒風雲，民營醫院像牛皮癬一樣開滿了中國大陸。由於政府衛生部門對部隊醫院沒有直接管轄權，部隊醫院把科室承包給民營資本的情況更為普遍。

過去民營醫院把牛皮癬廣告貼在電線杆上，現在，百度成了貼「牛皮癬廣」告的最佳平台。幾乎可以說，沒有一家民營醫院不在百度做競價排名。界面曾報道，某公立醫院院長去民營醫院任職後，請來了一流的醫療團隊，但他堅持原則，拒絕做廣告和競價排名，也不肯對專家進行宣傳和包裝，結果醫院「門可羅雀」。競價排名成了民營醫療市場的「潛規則」，要想在這一行生存下去，只能同流合污。

民營醫院是百度競價排名廣告的大客戶。

給錢就行，這本來是地下黑市的規則，在百度卻堂而皇之地實行了多年。2013年，莆田市委書記梁建勇曾對外表示，百度2013年廣告總量為260億元，莆田系民營醫院就做了120億元。2014年，據摩根大通估計，醫療相關廣告主在百度2014年的總營收中約佔15%-25%。作為廣告平台，百度本應對廣告內容有審核的責任，但執行得如何，百度一下，你就知道。

昨天，人民日報發表了評論《魏則西之死，拷問企業責任倫理》。譴責之餘必須看到，魏則西之死拷問的不僅僅是企業道德。因為即使百度誠實地履行企業責任，要求廣告主提供一切合法證書，醫療廣告的亂象依舊不能得到解決。不規範的民營醫院和科室，可能寄身在部隊三甲醫院的名頭下，拿著政府部門蓋章承認的資格證。

欺騙病患者的民營醫院完全有可能拿到相關的資格證書。

慣犯百度

有人希望這事能夠像「常外毒地」事件一樣，能夠得到央視的重點報道。但百度推廣里出現大量虛假廣告，不是近年才有的事。2008年11月，央視《新聞30分》連續兩天曝光了百度競價排名的黑幕。

據央視的報道，百度競價排名收入在當年佔總收入的80%，百度在接醫療廣告時基本上沒有什麼審核。員工鄭中田對央視爆料，以自己剛做的一個醫藥廣告為例，客戶拿一款新葯到百度做廣告，甚至不需要新的醫藥許可證，只需要把他擁有的另一個葯的許可證的名字改一下即可。百度還涉嫌「勒索營銷」，一些不願意做競價排名的企業只能出現在搜索結果的後面，甚至遭到屏蔽。中國城市地圖網的負責人對央視記者說，他們拒絕了百度的競價排名「邀請」後，網民就無法從百度搜索到他們的網站。

2008年央視《新聞30分》曝光百度競價排名廣告內幕，用戶每在百度搜索結果中點擊一次中國抗癌網，百度就從中國抗癌網那裡收取3.18元。

當時剛剛出了「三鹿公關門」事件，百度涉嫌收取「封口費」，幫三鹿奶粉刪除了大量的負面新聞。央視披露百度競價新聞黑幕後，各界震動，新華社為此發表社論《假藥網路肆虐，競價排名是禍根》，譴責百度CEO李彥宏「既不想也不能對其搜索結果負責」的態度。但李彥宏並沒有表現出太多的悔意，他在內部郵件安撫員工時表示，央視報道「對百度的品牌形象造成了傷害，也傷害了廣大的百度用戶和競價排名客戶的感情」。在企業道德遭到質疑的時候，李彥宏最顧慮的是競價排名客戶會不會繼續投錢給他。

李彥宏堅稱，「競價排名不傷害用戶體驗」。這很快就被再次打臉，2010年7月央視《每周質量報告》揭發百度幫假藥企業賣葯，百度主動邀請假藥企業做競價排名，從中牟取暴利。假藥廠商賣出40多萬元的葯，就要交給百度30萬元推廣費。這已經不是百度有沒有傷害用戶體驗的問題，而是是否存在刑事犯罪的問題。

2010年，央視再度曝光了百度為假藥網站提供推廣便利以牟取暴利。

寡頭百度

儘管劣跡斑斑，百度還是成為了BAT三巨獸之一，中國最大的搜索引擎。用行內的話來說，它是中國互聯網最大的信息入口，以其對中國用戶80%左右的市場覆蓋率，佔了全球搜索引擎市場份額的8.30%（截止至2016年1月）。在中國，「百度」一詞就是「搜索」的同義詞。

眾所周知，它的寡頭地位是從2010年谷歌退出中國大陸後開始形成的。但是自從那之後，百度再也沒有推出過什麼標誌性產品。在和谷歌競爭發展的幾年，百度研發了百度貼吧、百度知道、百度地圖等核心產品。現在能夠數的出來的一線產品，仍然是這些十多年前誕生的東西。一旦一個公司在某個行業形成了行政壟斷，其停滯幾乎就是必然的。谷歌退出中國後，百度就失去了創新的動力。

谷歌擁有世界，而百度局限在中國。

百度壟斷信息入口，直接提高了我們獲取優質信息的成本，最大的成本，是像魏則西一樣用生命來試錯。這六年來，百度把競價排名廣告做到了極致，成功地讓所有互聯網企業都在上面和競爭對手互較長短。2016年百度第一季度財報同比大漲超過30%，其背後是競價排名、盜賣貼吧、盜版網文等種種問題。

營收大幅增長，而百度的網頁搜索、圖片搜索、地圖定位等基礎服務的功能，長期都沒有得到改善。如果說谷歌改善了人類的生活，那麼百度正在妨礙中國人的自我實現。用百度，學術研究者往往無法找到想要的論文，報讀海外大學甚至找不到大學的網站，公號運營者要花費更多的時間在一堆亂七八糟的圖片里尋找配圖，司機在偏遠一點的地方常常被導航導錯路。

在信息時代，如果只有百度，你不僅會和世界互聯網失聯，更可怕的是，你將會生活在現代文明的窪地，這裡缺乏公平和正義，活著也沒什麼安全感。

一名務工人員推著老舊的自行車，經過風光的百度廣告牌。圖/路透社

九 行 《新周刊》旗下的新銳旅遊平台

讓你與惡俗趣味保持距離，

讓你的目的地比遠方更遠。

請您繼續閱讀更多來自 新周刊 的精彩文章:

※鏡頭下：互聯網時代的，「低頭」一族！
※嘲笑貧窮的時代，就是最好的時代
※寫信的人，是喧囂時代最後的貴族
※彩色老照片：不流行情人節的時代，愛情很純真
※憂鬱的時代，要有潮濕的性感
※百度無人車的浪漫主義時代已經一去不復返了
※那些純真的學生時代剪過的時尚髮型，每個都散發濃濃的藝術氣息？
※手機可謂時代潮流的風向標 時下的潮流是什麼？
※動漫里最強的二代們，這是個拼爹的時代
※他的舞台，有這個時代一切的痛和期待
※一個鋒利深情的詩人，一部令這空洞時代顫抖且怒吼的紀錄片
※這是一個空頭和多頭能同時獲利的時代
※人類的五個時代，黃金時代的人成為保護神，青銅時代的墮入冥府
※情感｜在出軌橫行的時代，懷念相守到白頭的愛情
※情感| 在出軌橫行的時代，懷念相守到白頭的愛情
※火影的歷史時間線一，神話時代的開始！
※潮流女裝服飾的變遷是一部歷史，是一個時代發展的縮影
※一直被刻意忽略的時代」，台灣在五十年代里的嘆息
※「撕裂的哀悼」：後世分析的時代樣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