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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城時代》29-30

《尚城時代》29-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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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電視台的採訪,王詩人表現出前所未有的熱心,為了迎接採訪記者的到來,他連最無可替代的中午覺都省略了,按照王詩人的說法就是,應對媒體,一定要表明態度。也就是說,他要通過自己的努力幫助一下柳一飛,讓他在電視屏幕上體現出騎士的風範。他和柳一飛之間,除了是長期合作的房東與房客的關係之外,現在還多了一層更為密切的涵義,他們都是鹽井鎮騎士協會的班子成員,志同道合,前途無量。所以,如果真的要用緊張來形容的話,王詩人的確比柳一飛還更加緊張。


對於王詩人的仗義相助,柳一飛自然是領會的,他甚至已經暗暗做出了一個決定,在接受完電視台的採訪之後,他準備以房東的身份好好的宴請一下王詩人,以示感謝。儘管所產生的費用依舊是王詩人在房租里自行抵扣。


柳一飛和王詩人忙活了半天,成效依舊不怎麼顯著,因為老宅周邊需要清理的東西實在太多,平日里都任由雜草們自生自滅,只要不擋著行人的道,大多沒有人去理會,所以從遠處看,很難辨別出這座老宅究竟是已經閑置了多年,還是偶爾有人在居住。


鑒於清理的難度,柳一飛說,王詩人,算毬了,不就是來個電視台的記者嗎,又不是迎娶新娘進屋,用不著這麼大動干戈的。

王詩人也有知難而退的想法,隨口附和道,就是就是,有些東西清理得太乾淨了反而是破壞,還不如順其自然的好。


時間已經過了原本通知的三點鐘,電視台的記者還沒有出現,就連像記者模樣的人也沒有出現。通往柳家灣的那條水泥村道也並不繁忙,幾乎沒什麼汽車通過,偶爾有幾個進進出出的路人,除了柳家灣的村民外,都是這裡臨時容納的一些租房客,他們主要來自於兩個群體,要麼是在吉安庄市場里賣吼貨,要麼就是在郊外的幾個化工廠打工,柳家灣對於他們來說,就是一個比較便宜的臨時家園,他們的生存狀態既不同於真正意義上的鹽井市民,也不同於柳家灣這些城中村的村民。


在還沒有確定採訪是否取消之前,柳一飛和王詩人只能圍繞採訪的話題不著邊際地閑聊,為了配合柳一飛的採訪,王詩人特意梳理了一番他可愛的髮型,加上那幅只有一隻鏡片的眼鏡,王詩人的確增添了幾分詩人氣質。


直到快要四點的時候,村道上終於出現了一輛微型的汽車,也許是不適應村道彎多路窄的環境,小車開得很是緩慢,像是一個迷路的孩子,一邊東張西望,一邊試探著往前行走。


王詩人告訴柳一飛說,你看,記者終於來了,這個車我好像見過,就是電視台的。

柳一飛半信半疑道,那你能不能確定是王菲菲呢?


王詩人被問住了,他的確不敢確定,只好敷衍著說,我又不是得她的領導,咋子曉得是不是她來採訪呢?


小車雖然緩慢,但從行進的方向來看,的確是往老宅這邊來的,除非它是一隻蝸牛,不然應該在三五分鐘之內就會靠近老宅。柳一飛回了王詩人一句,那是,如果你真是她的領導,那豈不是一朵鮮花要被插在了牛糞上了啊。


王詩人嘿嘿壞笑了幾聲,說,你的意思是說王菲菲的領導有那個愛好嘛,這個我可不能亂說,不得發表這種詆毀領導聲譽的言論。


柳一飛當然知道王詩人不會正面承認自己好色,也不再爭論。

汽車終於在一處稍微寬點的會車道停下,從副駕駛伸出一台攝像機,稍後,才從駕駛室露出一雙淡黃色的高跟鞋。


王詩人好歹算是見過一些場面的,趕忙迎了上去,問道,你們就是鹽井電視台的記者吧?真實辛苦你們了。


提攝像機的高個男子先答話了,是啊,我們找不到路,耽擱了時間,我是做攝像的,我姓冷,這位是我們台裡面的出鏡記者嘉瑤,請問你就就是柳一飛吧?


王詩人趕忙說,哦,不不不,我不是柳一飛,我是詩歌協會的,叫我王詩人就可以了。

攝像機和高跟鞋仍不住撲哧笑出聲來,然後異口同聲的嘆道,哎呀,你的名字真是很有創意,過目不忘,好名字,好名字。


王詩人略微感動了一下,接著說,哪裡哪裡,都是因為詩歌,都是因為詩歌。


冷姓記者問道,那柳一飛就是住在這座老宅嘛,我們是專門過來採訪他的。


王詩人連忙說,就是這裡,我和柳一飛是多年的睦鄰,我們就是一直在等你們呢,來來來,我給你們介紹一下。


說話間,已經走得近前,眼前的柳一飛讓冷姓記者著實吃了一驚,與之前他想像的柳一飛的模樣比起來,真實的版本顯然更加瀟洒帥氣,連一直都沒有開口說話的高跟鞋也突然間露出幾分親切的笑意。王詩人自然地往後面退了退,讓他莫名傷心的是,自己多年打拚下的王詩人的名號,在這個以貌取人的世道里,居然是如此的不堪一擊。


也許是因為第一印象還不錯的原因,名叫嘉瑤的高跟鞋記者開始向柳一飛說明採訪意圖,柳一飛心存的緊張感一下子就消失得無影無蹤,在柳一飛看來,這應該算是一個不錯的開始。


高跟鞋大致的意思就是說,鹽井鎮是一個歷史文化底蘊深厚的地方,為了傳承和發揚鹽井鎮的歷史文化,縣裡開展了一系列的文化挖掘工作,目前也取得了豐碩的成果,關於鹽井鎮歷史上的鹽業文明,已經找到它的發祥地,這個發祥地就是現在的柳家灣,具體地說,柳一飛的老宅很可能就是當年井鹽開採最初的遺址之一,所以縣裡面已經決定,要把柳家灣打造成一個井鹽文化示範區,把這裡建成一個以井鹽文化為主題的濕地公園,因此,按照縣裡的要求,電視台要對柳家灣的文化做好持續的宣傳工作。今天的採訪,主要就是要談一下你所知道的柳家灣在歷史上都經歷了哪些變遷。


聽完高跟鞋的說明,柳一飛基本了解了這個採訪的要求,原來與自己響應柳家灣的征地拆遷一點關係都沒有,這多少讓柳一飛有一絲失望。不過想到自己即將亮相鹽井電視台,柳一飛還是頗感榮耀。


冷姓記者已經調整好機位,示意高跟鞋可以開始了。


高跟鞋再次提醒柳一飛,你不用緊張,跟平時說話一樣,後期我們還要做技術處理的。


柳一飛說,好的,這個你已經說過了。


高跟鞋會意地笑了笑,開始了事先設計好的開場白。


柳一飛已經想好了說詞,加上剛才的一段溝通,緊張感早已蕩然無存。令柳一飛想不明白的是,在這種莊重的場合,在這個名叫嘉瑤的記者面前,他腦海里卻總是閃現出主持人王菲菲的影子,短短的幾分鐘之內,居然就閃現了三次。


採訪出乎意料的順利,所以很快就結束了。送走電視台的高跟鞋和冷記者,柳一飛把剛才頻繁響起王菲菲的事情告訴了王詩人,希望得到一個合理的分析和解釋。王詩人沉思良久,搖了搖頭,嘆道,柳一飛會長,看來你真的已經無藥可救了。


30


種種跡象表明,柳一飛的人生開始進入一個嶄新的階段。


電視台的採訪已經如期播出,作為鹽井電視台新創辦的一檔文化欄目,這一期採訪的話題聚焦的是鹽井鎮的井鹽遺址,作為受訪者之一,柳一飛的採訪主要是講述了柳家灣這個看起來不起眼的地方,其實有著非常悠久的歷史,從他的爺爺的爺爺那輩人開始,就有了他現在居住的老宅,據他的祖輩人說,想當年,就在咱們這一帶,遍地都是鹽井,隨處都是燒鹽的鐵鍋,那時候的幸福就是沒有盡頭的忙碌。直到現在,老宅的房前屋後,都還能找到一些當年開採井鹽的遺迹。當然,關於後來鹽井鎮的新城開發中,柳家灣的村民集體反對拆遷的那一段,被電視台做了一些偽裝,說是政府對歷史文化高度重視,在當年財政十分困難的情況下,硬是仍痛割愛放棄了一個長勢良好的房地產項目,從而把柳家灣這個井鹽遺址保護了下來,為今天打造濕地公園奠定了堅實的基礎。


對於電視台說的這一番說辭,柳一飛一點也沒有放在心上,倒是動了王詩人的怒氣,因為王詩人對鹽井電視台的行為一直抱有不滿,在他最喜歡的電視劇中,老是要插一些販賣藥品的廣告,嚴重影響了王詩人對電視劇的觀感。更為可惡的是,王詩人居然還上了一回藥品廣告的當,明明說的是三分鐘見效,最後卻成了三分鐘見笑,這件事,曾令王詩人顏面盡失並從此一蹶不振。現在,王詩人甚至把這種不滿遷怒於採訪記者嘉瑤,明明就是假藥,還要說自己是佳肴,這個狗日的社會,你真是太有自信了嘛。


柳一飛知道,這個秋天,他有一大堆做不完的事情。他嚮往的攝影無論如何也不能落下,還需要進一步的提升,不然他會在攝影的殿堂前就此迷失,就可能再也找不到通往組織的路,還有就是柳家灣的拆遷,他也不能袖手旁觀,作為已經上了電視台的公眾人物,他隱隱地感到自己被賦予了某種無法言說的責任,這種責任也許將再次把他推向柳家灣18戶村民議論的焦點,至於結局如何,他現在還無從知道,當然,最重要的還是騎士協會,這個自己一手建立的組織還一事無成,它應該有屬於它的未來,而這個未知的未來,無疑需要柳一飛去身先士卒,橫刀立馬。


在柳一飛看來,所謂英雄的一生也就莫過如此。


所幸的是,騎士協會的發展並沒有令柳一飛失望,慣常的練習照舊有序地進行著,因為有了柳一飛的親自引導,以張半山為首的那群小青年已經有了不小的進步,他們甚至都可以在鹽井大道上隨意而不失風度地表演龍抬頭的動作了。


自從神奇的機動車從陌生的城市湧入鹽井鎮以來,在鹽井鎮的街道上,已經許多年沒有出現過這樣的場景了,這一群人的出現,無疑給鹽井鎮帶來一些異樣的新鮮感,這種感覺讓人們突然間憶起那些早已漸行漸遠的青春歲月,人力車,學生帽,長圍巾和老白乾。


為了讓騎士協會的首次展示在鹽井鎮引起轟動,並成為人們口舌相傳的一段佳話,柳一飛和王詩人一直沉醉於展示方案的研究,他們已經把騎行的線路做了不下十次的實地考察,並且計算出精確的耗時。最終他們選定了穿城而過的鹽井大道,沿著這條大道行進,他們不僅可以讓鹽井鎮的市民大飽眼福,更為重要的是,這條大道一直通往新城以西的郊外,他們深信,在這樣的季節,郊外的風景與人力的騎行一定會十分協調,從攝影的角度說,那就是一幅絕佳的構圖,勞作與收穫,汗水與希望,無疑都是這幅圖畫中最動人的原色。


按照事先約定的時間,騎士協會的全體成員都如期而至,整裝待發,他們精神抖擻,就像是即將出征的將士,的確有幾分騎士的風範。看來是萬事俱備,連東風也不欠了。


作為騎士協會的會長,柳一飛知道,一個輝煌的時刻即將到來。


進入秋季的鹽井鎮並沒有書上描寫的那般蕭條,只要不是遇上太壞的天氣,陽光都是明媚的,也會偶爾浮出幾朵淡藍色的祥雲,這給那些喜好攝影的人們提供了一個仰望星空的好機會。如果換一個角度,從鹽井鎮的上空端詳整個鹽井鎮,也十分有趣,除卻整個鹽井鎮被沱江三面環繞的地理特徵之外,鹽井大道是一條橫貫東西的主幹道,這條道路的延伸同時也記錄著整個鹽井鎮城市變遷的歷程,越靠近東邊的,是鹽井的古鎮,青磚灰瓦,院落交錯,雖然看上去有些破敗,但卻隱隱透出一股無法掩飾的古意,越往西邊,則是現代的高樓和成片的住宅小區,而鹽井大道的兩旁,則依次擺放著不同的時代的各色建築,從五十年代開始到新世紀,幾乎曾經流行過的建築風格,都能在這條大道上找得到,從某種程度上說,這算是一個小小的建築陳列館。


騎士協會的首次展示,選擇這樣的路線,似乎也有穿越古今的意味。騎行的起點是王詩人執意堅持的,鹽井鎮的中心——有著1000多年歷史的鹽井文廟,從這裡開始,也算是對先賢的一種尊重吧。


勤勞的鹽井人民歷來就有早起的習慣,以前是因為要養家糊口,現在則多是為了鍛煉身體,或者是借著健身的名義打望風景,但不論如何,這個良好的習慣被一直傳承了下來。所以當柳一飛帶領騎士們正準備列隊出發的時候,周圍已經聚集了不少熱心的看客。


為了展示騎士協會的風采,今天的騎行還特意帶上了他們精心製作的那面會旗,上書七個流金魏碑——鹽井鎮騎士協會。這個名字還是第一次在公開場合亮相,圍觀的人們不得其解,不知道這是一個什麼樣的組織,且從現場的情況來看,這個組織的成員也顯得十分凌亂,年齡最大的是已過中年的王詩人,年齡最小的還不足十歲,難道這是哪個學校組織的一個跨年級的夏令營?但也不對,現在不是已經秋天了嗎?


柳一飛顧不上圍觀群眾的詢問,任由他們去發揮想像。


把行進的路線和注意事項再次交代完畢後,柳一飛宣布:騎士們,出發!


在騎行的隊伍中,王詩人是唯一不會做動作表演的,所以王詩人只能騎著柳一飛的人力三輪緊隨其後,好在這樣的騎行是間斷性的,他們需要在每隔一個路段調整隊形,展示人力的風采,所以速度並不快,儘管如此,王詩人還是感到有些吃力,原本梳理好的髮型經過被汗水的破壞,不得不恢復了原貌。


也許是人力的騎行已經早已淡出人們的生活,這隊騎士的突然出現,一下子引發了人們懷舊的情感,隨著隊伍的經過,大道兩旁圍觀的人也來越多起來,有的乾脆隨著騎行的隊伍慢跑,連一些電瓶車也開始放慢速度,緊隨騎行的隊伍,觀看這一群年輕人充滿活力的車技表演。


這樣的效果,是柳一飛始料未及的,當然也是他夢寐以求的。原來,人力的騎行依舊有著如此眾多的擁簇。柳一飛臨時決定,在原定的展示內容基礎上,作為領隊,他將增加自創的幾項展示。


緊隨其後的車輛和人群越來越多,幾乎是每新經過一個地方,就會有新的成員加入,這些新的成員中,大多數都是活躍在鹽井鎮的人力三輪,他們大都認識行進在最前面的,就是鹽井鎮最另類的人力車手柳一飛,同時讓他們鬧不明白的是,除了圍觀的人群,怎麼會有一個人力三輪不離不棄的緊跟其後。在這種情況下,鹽井鎮的人力車們一般的態度就是,管他三七二十一,先跟上再說。


這個時候,王詩人自然發揮出他多年從事宣傳工作的優勢:你們還不知道吧,今天是咱們騎士協會的一個展示活動,柳一飛就是我們的會長,你們看見了,有會長的風采吧?


大家都說看到了,不錯,不錯。


有人問,那要啥子條件才能夠加入這個協會呢?


王詩人頗為得意,高聲道,這個簡單,實話告訴你們吧,我就是騎士協會的秘書長,要想加入的,就跟上。


王詩人從來沒有想到,他居然有這麼強大的號召力,這個入會的條件一經傳播,加入這個隊伍的人力三輪就開始龐大起來,形成一道壯觀的風景。


事實進一步證明,騎士協會已經取得了空前的成功,柳一飛有一種離地飛翔的感覺,這種感覺是他從來沒有過的,他甚至隱隱地感到,這次成功的展示活動,一定會引起鹽井電視台的關注,或許就在下一期的節目中,他就會再次作為採訪嘉賓,進入鹽井人民的視線,而這次採訪他的,也一定會是鹽井電視台的主持人王菲菲了。


想到這裡,柳一飛用力猛蹬了兩轉車輪,他要在經過政府廣場的時候,好好地表演一番他的拿手絕技——龍抬頭。


加入騎行隊伍的人力三輪已經越來越多,幾乎匯聚了鹽井鎮人力三輪的半數以上,在他們看來,這是一個不容錯過的大好機會,因為從此他們就有了自己的組織——騎士協會,此外,在鹽井鎮這麼多年的人力生涯中,他們還從來沒有過一次這樣開心的集體騎行,有時候為了爭得一個順路的營生,他們往往會鬧得面紅耳赤,甚至大打出手,而唯獨只有今天,他們沒有任何的利益之爭,他們已經屬於一個共同的集體,他們所展現的,是鹽井鎮人力三輪的青春和魅力。


王詩人此刻更是難以抑制內心的興奮,展示活動所引起的轟動效應已經遠遠出乎他之前的預測和想像,在王詩人的經歷中,這種備受推崇的場面是前所未有的,也是他鐘愛的詩歌創作獲得的那種愉悅所不能比擬的。


騎行的隊伍已經來到政府廣場,柳一飛正帶領張半山那群小青年表演龍抬頭的車技。這時,人力三輪的隊伍里不知道是誰喊起了一句口號——人力三輪,合法經營,開始的時候還沒有什麼動靜,後來,加入的人群越來越多,聲勢也越來越大,王詩人似乎也被這種濃厚的氣氛感染了,毅然加入其中。口號聲由小變大,而且越來越整齊,像是一場有組織的宣誓活動。


這個突如其來的狀況讓柳一飛一下子感到有些不安,他剛想停下來制止一下,但已經晚了。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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