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絳與錢鍾書訂婚前後
錢鍾書和楊絳都是無錫人,卻是在清華大學才開始相識、相戀的。一九三二年,楊絳從東吳大學政治系畢業後,本已申請到了美國韋爾斯利大學的獎學金,有條件直接留學,但她卻考入了清華研究院攻讀文學,所以後來她母親取笑說:「阿季(楊絳小名)腳下拴著月下老人的紅絲呢,所以心心念念只想考清華。」
楊絳後來在《記錢鍾書與〈圍城〉》中還講過這樣一件事:「我和鍾書訂婚前後,鍾書的父親擅自拆看了我給鍾書的一封信,大為讚賞,直接給我寫了一封信,鄭重把鍾書託付給我。」
那麼,錢基博在楊絳的信中看到了什麼而「大為讚賞」呢?我們或許能從錢基厚輯印的《議婚集》中找到答案。
一九三五年十二月二十三日,錢基厚之女錢鍾元與同邑許建人之子許景淵結婚。際此之時,錢基厚將一年多來雙方的議婚函札輯為一集,印行一百冊,「專證嘉盟,亦欲雞鳴戒旦,夫婦百年永好」。《議婚集》為紅色鉛印一小冊,封面由基博、基厚昆仲少年時期的老師許國鳳(字彝定)題籤,另外在封面的右上端還印有「小女鍾元于歸許氏 遠方親好郵以代柬」兩句話。集內收錢基博致錢基厚函、錢基博致錢鍾元函、錢基厚複錢基博函、錢基厚致許景淵函、許景淵複錢基厚函等「議婚函札」共十通,並附許景淵與錢鍾元的「訂婚書」一篇。
(楊絳的「聰明人語」)
根據本集的內容,再證以《孫庵年譜》、《堠山錢氏丹桂堂家譜》中的有關記載,我們可以大致知道此事的原委:錢鍾元畢業於無錫國專;許景淵畢業於北平稅務專門學校,當時任江海關稅務幫辦,在上海工作。錢基博當時也在上海,任教於光華大學,他是這樁婚事的主要介紹人。在給侄女鍾元的信中,錢基博亟稱許景淵青年有為,勤於所事,而喜以文史自怡;經過一段時間的接觸了解,雙方家長均表滿意;惟鍾元則一度由於「眷戀庭闈、不願遠離膝下」等原因而有所躊躇,錢基博乃數次致函鍾元,勸其善體父母心意,打消顧慮。後來鍾元打定了主意,同意如期成婚,錢基博又有復鍾元一書,書云:
元女覽:昨午接汝信,汝事從長考慮,阿伯極慰。阿伯以教授為業,所見青年不下數千人。景淵勤於所事,而以文史自怡,吾見亦罕。所見青年男女婚姻,或永以為好,或歡好不終;悲歡離合,所見亦多,而要未有孤行己意之能永以為好者。從前宣哥(筆者按:即錢鍾書)訂婚,吾見季康(筆者按:即楊絳)與宣信,云:「現在吾兩人快樂無用,須兩家父母兄弟皆大歡喜,吾兩人之快樂乃徹始徹終不受障礙。」此真聰明人語!現在許氏祖孫三代,皆極歡迎汝,只須汝一切受商量,勿自託大。許氏又礙汝父面,決無不敬汝愛汝之理。汝父母在,此等說話,非阿伯所宜出,然吾兄弟少小同心,今皆垂老;汝又素聽我話,故亦不恤盡言,幸深思之也。
照情理推測,錢基博先生「大為讚賞」的,應該就是這一段「聰明人語」。據楊絳在《追憶與錢穆先生同行赴京》一文中記,也正是為著要讓「兩家父母兄弟皆大歡喜」,所以錢鍾書和楊絳明明是「自己認識的」,「可是我們還顛顛倒倒遵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默存由他父親帶來見我爸爸,正式求親,然後請出男女兩家都熟識的親友作男家女家的媒人」,舉行了訂婚禮。
順帶提及的是,許景淵建國後曾在海關總署、外貿部進口總公司工作,後來又長期任教於北京國際關係學院,是國內知名的翻譯家和翻譯理論家。許多年來,他與錢鍾書先生交往密切,探討詩藝、譯藝,後曾寫有《從錢鍾書先生學詩散記》詳紀其事。在楊絳審訂的《錢鍾書散文》中有錢鍾書致許淵沖信一函,裡面提到許景淵,說:「勞隴君(筆者按:『勞隴』是許景淵的筆名)是我已故堂妹的丈夫,英文甚好,能作舊詩詞及畫,與我無師弟關係。」又《錢鍾書散文》中還有錢鍾書致許景淵信二函,《槐聚詩存》中收有《山中陰雨得許景淵昆明寄詩》一首,從中可約略得見兩人的交誼。
(本文選自青島出版社即將出版的「蘭闍文叢·開卷書坊」系列之《談錢錄》,原題為《楊絳的「聰明人語」》,著者/劉桂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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