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看你西裝革履大腹便便，但你的素質，還真不如底層的一個勞動者
周日的時候去看學生的書畫展，遇到了很多熟人。其中有一個老街坊，也過來和我打招呼，並詢問我現在的潤格。我說，若是你要，我不收錢。都是街坊，收什麼錢啊？
這個街坊嘿嘿一笑，說那怎麼可以，一定要有表示的。雙方互相留了電話號碼，約隨後見見。
我的這個街坊約莫有50多歲，以前是農民，現在沒地了，就是拉水賣水為生，是典型的基層的勞動者。登封這幾年缺水，很多飯店、甚至是小區，有時會斷水，街坊就開了拖拉機改成的水車，一車50元的往外送水，一天也有幾百元的進項。
昨天下午，午睡起來，街坊來電話，說來拜訪我，我當即應允。
一會兒工夫，他來了，並且是拿了一箱某寶飲料和兩條中華煙。我說，你太客氣了，來就來吧，還拿什麼東西。
他說：要你字，你不收錢，我心裡過不去，隨便拿些東西。
我請他坐下，並泡上茶，遞上煙。他笑著拒絕了我的中華煙，從兜里掏出自己的散花煙點上了。
散花煙曾經是河南地區的名煙，據說當年是劉少奇同志命名的煙，當年賣三元一盒，是高檔香煙。但幾十年了，如今還是只賣3.5元，已經很少人抽這種煙了，反正我最少有20年沒抽過這煙了。
他說，幾十年了，他只吸散花煙，習慣了。他煙癮大，一天得六盒。
聽到這裡，我腦子轉了一下：一天六盒，假定他一天有12個小時空閑，那就是每小時平均十根煙，也就是6分鐘一根煙。
我擦，這是什麼節奏？
我們聊了一會天，我記起來，他當年結婚的時候，就是我去寫的對聯。
那年他20歲，我13歲。
我記得很清楚，我父親幫我找的內容，抄了一頁紙，我拿了紙和父親的毛筆，去為他寫了婚聯。下午去寫的，寫的時候，旁邊站了很多人，看一個小孩拿了毛筆在寫大字。
具體寫的什麼我記不清了，但門條上的內容：三星在戶、五世其昌。我至今記得還很清楚。
我還記得，寫完之後在他家吃的晚飯，作為答謝，還給我了兩盒煙。
這煙我回去孝敬父親了。
我們談笑著在扯這些陳年往事。
街坊說，這些年來，他一直沉迷於賭博，賭百家樂，前後輸的有上百萬元了。最近兩年，告別賭博，迷上書畫收藏，開始花錢收藏一些本地名家的作品。有錢就買書畫作品，唯獨遺憾的是沒有我的作品。
他真誠地說，讓我為他寫一幅「上善若水」，因為這個和他的職業有關。
我問：你確定只要這四個字？
他說：是的，上善若水。
我和他去了書房，用花粉箋寫了一個四尺整紙的「上善若水」。
他很高興，臉上掛著笑，像小孩子得到玩具一樣的高興。
告別了街坊，我想了很多。
一個拉水送水的，煙癮極大，沉迷賭博的人，居然開始痴迷收藏，居然知道問潤格，不白要、蹭作品，這社會的確在進步。
秀才交情紙一張。
遇到尊敬你的人，給一張字算什麼。書法家收費天經地義，但還要分一個親疏遠近。
遇到過有些人，仗著自己是什麼長，打電話到辦公室，讓辦公室值班打我電話，再讓我給他回過去，直接就說讓我寫張字給他，貌似我欠他。
還有些人，見面一張嘴就是：「你欠我的字什麼時候寫啊？」「我都向你要了三年了！」"咱都認識20年了，你也沒給我寫張字！"
更有些人，素不相識、素昧平生，三番五次索字，唯獨不提錢。
也有些人，說讓你寫這個、寫那個，你一說得收費，他閉口玩失蹤了。
熟人要字，只要是真的需要，打電話說明，我都會寫的。
可這些熟人從來沒有單獨向你要過字，一個電話也沒有打過，只是在偶遇、邂逅的時候，把你欠他字的事情大聲重述一遍，目的是讓別人知道你這人難說話。
認識再久，有個毛用？
你沒有向我要過，都是邂逅、偶遇的時候，才索要。
對於這種熟人，對不起，您說您的，我權當沒聽見。
相比街坊這種人，上述的這些人真的不如。
街坊雖然是最基層的勞動者，可能不知道上善若水的含義，可能念不下來我寫的內容，但他知道問潤格，知道尊重人，尊重書法家的勞動。
這種人，我肯定會為他寫。
群眾是真正的英雄，好多人還不如一個幹活的人素質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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