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百人硬抗數萬日軍瘋狂圍攻 左權將軍血灑十字嶺！
左權將軍唯一的一張全家福
2015年下半年，我上了一趟十字嶺。從北京到位於山西河北交界的太行山十字嶺山腳，五百多公里的路要走上一天半，中轉兩次。從山腳到峰頂還要走十里山路。如果不是70多年前發生在這裡的那場戰役，恐怕很少有人會知道這裡還有這樣一座山。1942年5月25日，日軍兩萬餘人將八路軍總部、北方局、黨校、《新華日報》社等數千人合圍在十字嶺東側的山窪里，日軍從地面、空中對山窪中的人員轟炸掃射，十字嶺一線籠罩在腥風血雨中。有親歷者回憶：「……四面槍炮聲大作。山腰路上的馱馬被炸得滾滾而下，山窪里部隊秩序大亂，各人徑自奔逃。只要一顆炸彈下來，便有不少死傷，有的血肉橫飛。……」經過一番激戰，八路軍副總司令彭德懷、野戰政治部主任羅瑞卿與總部、直屬機關大部突出重圍。但也有很多人永遠留在了那片崇山之間。
《新華日報》華北版社長何雲在十字嶺東的莊子嶺遇襲犧牲，時年37歲。22歲的詩人高詠被敵人刺死，他背包里未完稿的詩篇被鮮血染紅。《新華日報》華北經理部辦公室主任黃君珏對蜂擁而上的日軍射出最後一發子彈後，砸毀手槍，縱身躍下懸崖。那天是她30歲的生日。5月25日下午，八路軍副總參謀長左權將軍在十字嶺正嶺指揮隊伍突圍時，被彈片擊中頭部犧牲，時年37歲。5月22日夜，他給遠在延安的妻子去信：「志蘭，親愛的！別時容易見時難。分離廿一個月了，何日相見，念、念、念、念。……」這封信成了他的絕筆。1942年9月18日，十字嶺所在的遼縣更名為左權縣。在左權縣東隅籍籍無名了千百萬年的十字嶺，由於那場戰役和那些人的緣故，始為世人所知。
左權將軍生前所拍攝的照片
我沿著蜿蜒的山路爬上了十字嶺正嶺。站在正嶺上舉目四望，巍巍太行靜默無聲。正嶺東側的山窪就是當年的戰場。這個山窪綿延數里，窪底有條小徑通往幾里外的河北省涉縣南艾鋪村。1942年5月25日，八路軍總部與各機關數千名非戰鬥人員與騾馬輜重擁擠在這片山窪里，在日軍密集、立體的炮火攻擊下，轉圜和隱蔽的餘地非常有限。當時山窪的南、北、東三面都有敵情，被困人員唯有向西北方向攀越我軍控制下的十字嶺正嶺，再繼續向西轉入北艾鋪村一帶的山溝，才能脫險。我上山時取道左權縣山莊村到十字嶺的鄉級公路，山路曲折蜿蜒，著實費了我一番力氣。然而待我爬到正嶺上，看清驟遭地形後，我才意識到，與當年的突圍人員相比，我上山的經歷太過輕鬆：突圍隊伍攀爬的十字嶺正嶺陽坡坡度目測大於30度，部分地表裸露著黃土，人走在上面極易滑落。
當年很多突圍人員是在一夜未眠、十幾小時未進食的情況下，頂著日軍猛烈的炮火攀越這個山坡的，難度和危險可想而知。據史料記載，在被圍人員艱難翻越十字嶺的同時，日軍從四面八方收緊包圍圈，集重兵進攻我軍設在十字嶺正嶺和涉縣南艾鋪村的防禦陣地。一旦這兩處陣地落入敵手，山窪里的人員將陷入四面被圍的絕境，後果不堪設想。危急關頭，八路軍129師386旅769團1營教導員王亞朴率1營3連堅守十字嶺正嶺，多次擊退敵人的地面進攻；扼守南艾鋪村的769團1營余部在李德生營長指揮下，與數十倍之敵激戰一整天。在數萬日軍的圍攻之下，這兩支攏共只有幾百人的部隊始終堅守陣地，為數千人員突圍爭取了寶貴時間。他們完成了幾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務。10年後，769團1營整編入中國人民志願軍12軍，在上甘嶺創造了戰爭奇蹟。當年769團1營的營長李德生作為12軍副軍長參與了上甘嶺戰役指揮。他和他的部下如10年前一般，堅守住了陣地。
在左權將軍犧牲地建造的左權將軍紀念亭
十字嶺正嶺上立有一座「左權將軍殉難處」石碑。1942年5月25日，八路軍副總參謀長左權將軍就犧牲在這裡。為紀念左權將軍和那場戰役的遇難者，後人在十字嶺正嶺上修建了紀念廣場、左權將軍紀念亭和十字嶺反掃蕩英雄紀念碑。769團1營教導員王亞朴將軍之子王欣於2012年重回十字嶺，捐贈了一尊左權將軍銅像。在十字嶺頭，「左權將軍」手撫左輪手槍，神情堅毅地凝視著遠方。74年前的5月25日，在日軍猛烈的炮火下，左權將軍命令總部警衛連護送彭德懷副總司令先行轉移，自己一面組織困在山窪里的人員突圍，一面指揮部隊阻擊日軍。他親手拽起體力不支的女譯電員往山上爬；在十字嶺頭，他命令王亞朴「你們一定要堅持住，只要有一個人沒有出來，你們就不能撤退！」總部警衛連長懇請他撤離，被他一口回絕。下午5時許，大部分被困人員已經成功脫險，一發炮彈落在斷後指揮的左權將軍身旁。就在左權將軍高聲警示其他人員卧倒時，另一發炮彈在他身旁爆炸，他的聲音戛然而止。
多年後，彭德懷元帥對左權將軍之女左太北說，「你爸爸一定知道，那次敵人打的第一發炮彈是試探性的，第二顆炮彈準會跟著來，躲避一下還是來得及的。可你爸爸為什麼沒有躲避呢？要知道，當時十字嶺上正集合著無數的同志和馬匹，你爸爸不可能丟下部下，自己先衝出去。他是死於自己的職守，死於自己的崗位，死於對革命隊伍的無限忠誠啊！」左權將軍犧牲時，女兒左太北只有兩歲。年逾古稀的老人在接受採訪時說：「我曾想，如果父親老了，自己能推著坐在輪椅上的他外出晒晒太陽，都是很幸福的。但是，這種普通人都品嘗過的幸福，烈士的孩子們卻從來沒有得到過。……我自己老了，可是他沒有老過。」1942年5月到過十字嶺的人里，很多人不曾老去。37歲的左權將軍，37歲的何雲社長，30歲的黃君珏，22歲的詩人高詠，犧牲在十字嶺正嶺和南艾鋪陣地上的烈士們……74個春秋倏忽而過，他們依然在十字嶺上，依然那麼年輕。那天我在十字嶺上看見了那些人，下山後我決定記下他們的故事。我已經離開了那座山，很快我將不再年輕。而十字嶺上那些年輕的生命將永遠與巍巍太行同在。他們就是巍巍太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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