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冤錄之四：紂王說，她是鄰家好女孩兒
文/鄢曉丹
（商湯，約公元前1670年—公元前1587年，即成湯，子姓，名履，又名天乙——殷墟甲骨文稱成、唐、大乙，宗周甲骨與西周金文稱成唐——河南商丘人，湯是契的第十四代孫，主癸之子，商朝開國君主。）
諸君是否注意到，近兩年有個網路熱詞使用頻率一路飆升？尤其走娛樂風格的媒體及自媒體，提到那個詞，多半要配幾幅肖像，不是吳磊就是郭俊辰，再不就是吳世勛、李敏鎬。
點到這裡，大家或許已經猜出，那個熱得滾燙的詞是——小鮮肉！
諸君又是否注意到，老少戀正逐漸被社會接受？
（契【xiè】一作卨，子姓，尊稱閼伯。上古時代中國華夏族歷史人物，五帝之一帝嚳之子、帝堯的異母弟，生母為簡狄，出生於上古時代的商。封為契玄王，堯稱帝時做為司徒。）
貌似的確如此。
芸芸眾生的例子不用多舉，即無豪華遊艇或大莊園相贈，也拿不出幾千萬乃至上億人民的幣往婚禮上夯，愛咋發昏咋發昏，人民才懶得理會呢。就說我們所熟知的，比如楊振寧與翁帆。再就是前期常常出鏡的王石與田朴珺。娛樂版爆料名人以賺取流量情有可原。但是，原本應該表情嚴肅的人民網，也曾大聊特聊他們的八卦。這種現象說明什麼？說明不管是高冷們還是普羅大眾，都在有意無意地關注此類事件。
是啊，無論男女，年輕多好啊，滿滿的膠原蛋白誰不喜歡？
（林心如版妲己）
然而，本文一開篇就扯這種八卦，並非我也想炒名人、明星的冷飯博眼球，而是寫到紂王初遇妲己時，發現他們同樣開啟了老少戀模式，腦袋裡頓時閃出一個疑問：老少戀成因為何？
這個問題屬於節外生枝，下面直接說結論：男女雙方年齡懸殊的婚戀關係，並非某些道德家想當然地以為，當事人品行如何如何才會出現，而是自古以來就存在。他們有一個共同規律，不僅年齡懸殊，社會地位更懸殊——其中一方必定年輕貌美，另一方除了年紀大，要麼有才，要麼有勢，要麼多金。比如楊振寧是物理學泰斗，智慧超群；紂王作為一代君主，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萬科的頭把交椅曾經屬於王石，他絕對不差錢……
上述例子儘管只佔極少數，卻充分反映出人類婚戀關係中不可忽視的叢林法則，即出自遺傳基因本能的優勝劣汰。至於道德家們批判女人們貪圖富貴愛慕虛榮，我只能說，這是對女人的偏見，遺傳基因根本不會厚女薄男。《紅與黑》中的於連早已經成為文學典型。則天皇帝也曾經收割了一批小鮮肉不是么？
好了，閑話到此結束，接著說紂王。
商朝（約前17世紀——前11世紀）歷經五六百年，時間可不短，其運勢卻因兩件事發生改變。這兩件事都與紂王有關。
第一件事是立嗣。
（玄鳥是古代漢族神話傳說中的神鳥。出自《山海經》：四翅鳥類，羽毛呈淡黃色，喜食鷹肉，性暴戾，居於平頂山，玄鳥的初始形象類似燕子，後來隨氏族部落的不斷發展和融合，玄鳥就逐漸演變成了有雞冠、鶴足和孔雀尾巴的鳳凰了。哎呀，其實就是燕子。）
君主立嗣是有規矩的，不能想立誰就立誰，否則形同謀反。要了解商朝立嗣的規矩，就需要了解其譜系。
商朝在開國之君湯以前，能考證到的世系有十三代，一直可上推至幫助大禹治水的契。
契的身世很懸念。如同孫悟空是從石頭縫蹦出來的一樣，契是鳥爸爸生的。
《詩經·商頌·玄鳥》應該是這個故事最浪漫的書寫：「春分玄鳥降，簡狄配高辛氏，帝與之祈於郊禖而生契，故本為天所命，以玄鳥至而生焉。」
也就是說，契的降生是順承天意。
屈老夫子也不甘人後：「簡狄在台，嚳（kù，傳說中的上古帝王名。編者注）何宜？玄鳥至貽，女何嘉？」（《楚辭·天問》）
再來看司馬遷的藝術加工：有娀（sōng，古姓氏。編者注）氏之女簡狄等三人去沐浴，見玄鳥（燕子）下的蛋取而吞之，懷孕生下一個兒子叫契。契長大後，因佐禹治水有功，被禹任命為司徒……並被封於商，其氏族為商族。（《史記·殷本紀》）
既然有如此多的文獻來佐證契有個鳥爸爸，這個故事真實可信嗎？自然不可信。考古學家已經證明，玄鳥是商族的圖騰。
但是，鳥爸爸的故事卻足以說明，契以前，商族處於母系氏族社會階段，從契開始才進入父系氏族社會。後來成湯建立商朝，直到庾丁，商朝立嗣的規矩都有母系氏族社會遺風：兄終弟及為主，父死子繼為輔，無弟然後傳給嫡妻之子。
正是這種世襲制度，帶來了商朝立嗣的紛爭。
《呂氏春秋》記載，商紂王的母親先前是給帝乙做妾，期間生了兩個兒子，老大叫微子啟，老二叫仲衍。後來帝乙將她扶正，她當了王后才生下老三受德，即商紂。到了立嗣的時候，帝乙原打算立長立賢，把王位傳給微子啟。迂腐的大臣們把規矩搬出來了，說「有妻之子，而不可置妾之子」。帝乙也算古板，沒有利用君王的極權強行逾越規矩，最終讓嫡子紂王繼承了王位。
試想想，假如帝乙和朝臣們不默守陳規，果斷把繼承權交給微子啟，就沒有商紂什麼事了。後來商紂亡國，而微子啟卻成為宋國的開國始祖，第一代國君。可見用人這事兒太過要緊，關係到興衰，大到一個國家，小到一個公司，莫不如此。
第二件事是征戰。
（鴻山戰國貴族墓出土的玉玄鳥）
紂王登基時約三十歲，血氣方剛，孔武有力，正值喜歡逞強斗勇出風頭的年紀。而彼時商朝開國已有數百年，國力雄厚。紂王不愁吃不愁喝，暫時也沒有被人篡位之虞，每天上朝見大臣，下朝見妃嬪，來來回回就那幾張老臉，估計他有一點無聊。
無聊的人總要找點事做，把無聊打發走。
如果是清朝，他可以微服出遊下江南，邂逅夏雨荷，頂多挑起一場宮斗戲。
如果是宋朝，他可以臨摹山水，最終把自己培養成畫界宗師。
如果是唐朝，他可以命令驛站快遞荔枝，增進與妃嬪之間的新鮮感，還能傳為愛情佳話。
如果是漢朝，他可以捍衛邊境，北伐匈奴，圈一大塊地盤過了，多置幾個郡……這就提到點兒上了——漢朝做的事正是紂王想要做的。
作為一名血氣方剛孔武有力的青年，紂王不能接受躺在祖先們的功勞簿上混日子，唯有征戰，才能釋放快要膨脹起來的熱血。即位不久，他憑藉雄厚的國力和自己過剩的精力，大舉向東南方發展，開疆闢土，國威遠播。
這仗一開打，斷斷續續三十年過去，消耗的是財富和人命，老百姓叫苦連天。《詩經》裡面對紂王的咒怨大約就源於此。
（微子啟死後,被當時人稱讚為博學好禮）
紂王在位的第三十年，即前1047年，他征伐有蘇部落，得到妲己。這時他已年過六十，而妲己正值青春少女。
老少戀模式就是這樣開啟的。
大約因為年紀大了，更因為長年在外征戰，紂王漸漸失去原有的鬥志。他需要休息，更需要妲己這樣的青春美少女延續他生命的熱情。他愛妲己，應該出自真心。
妲己呢，作為一個戰利品，一件由部落送出的禮物，她愛與不愛都沒的選，陪伴在紂王身邊，被動的成分應該多一些。
此時讀者能夠想像，少女妲己青春洋溢的臉龐上，那份帶著稚嫩的羞澀和對宮廷生活的恐懼，只是一副鄰家女模樣。
至於妲己後來如何成長為一名驕奢淫逸兇殘暴虐的女人，那是文學家、劇作家們的事。如果我來寫，當代已經拍了那麼多宮斗戲，後宮裡女人的戰爭無非爭寵，沒有多少新鮮事，可以另起一章節，模仿成《妲己心計》。還是算了吧。
至於「炮烙」，是商朝歷代君王為維護其統治實施的酷刑之一。先秦時期的許多典籍中所說的「唯殷人有冊有典」、「商有亂政而作湯刑」、「刑名從商」等，都證明商朝的刑法相當嚴密，除了炮烙，還有斬（將活人砍頭致死）、戮（以刀砍死屍）、醢（hǎi，處死後剁成肉醬）、脯（處死後製成肉乾）等，都十分殘酷。但跟妲己真的沒有多少關係，因為目前還沒有考古證據能證明是妲己乾的。相反，商朝的甲骨文中倒有很多刑罰的象形字，鑄字可都是政府和官方行為。
（紂王和妲己）
至於酒林肉池，當時的商朝十分迷信鬼神巫卜。為了酬神祭祀，時常載戰載舞，飲酒歡唱。國情如此，也並非妲己慫恿紂王做出來的，有妲己陪著，紂王頂多多飲了幾杯而已。
或許，正是那些夜夜笙歌與宴飲，淡化了周原上虎視眈眈的目光。紂王不知，敵人的軍隊已經烏壓壓地迫近了，而且是踩在妲己薄如蟬翼的名節上一路飛奔而來……
（2006年《封神榜之鳳鳴岐山》范冰冰飾蘇妲己）
【作者簡介】鄢曉丹，女，漢族，四川內江人，居甘肅，甘肅省作家協會會員，金昌市作協小說學會副主席。作品發表於《青年作家》《中國西部文學》《北方作家》《延河》《涼州文藝》《西風》《甘泉》《驪靬》等文學刊物。2011年8月出版中短篇小說集《蝶之城》。2013年1月出版長篇小說《我在輪迴中等你》。《我在輪迴中等你》獲2013年度金昌市「五個一工程」獎。長篇小說《陌上》由中國作協收錄於中國作家作品電子文庫（2014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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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由作者授權發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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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問：朱鷹 鄒開岐
編輯：洪與 姚小紅 楊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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