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土安全部為何自設野雞大學玩「釣魚執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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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媒體披露了一起有意思的案件。美國國土安全部精心布局兩年多，自己創設一個野雞大學，引黑中介上鉤，並通過中介查出1000多名有問題的學生——基本是中國人和印度人。此案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美執法部門煞費苦心，是為了打擊簽證造假

從戰術上來說，美國國土安全部這次真的是用心了。精心設伏——耐心等待——集中收網。2013年9月，美國國土安全部下設的執法機構移民海關執法局(ICE)，自己搞了一個完全不存在的「野雞大學」，名叫北新澤西大學。這個學校有官網，有臉書，甚至在美國教育部官網上都能查詢到註冊信息，學校設有會計學、市場營銷、保健管理等本科和碩士學位。什麼都有，唯獨沒有老師和學區。

「北新澤西大學」官網，現已被撤下

美國執法部門，演戲演得非常認真。直到今年3月5日，該校還在臉書上發布消息，學校將從3月18日起關門放春假（拜託，根本從來沒有人上課）。估計是覺得大魚已經撈得差不多了，國土安全部決定收網。通過這所假大學，一共有22名黑中介被端掉，通過這些中介，又查出1000多名有問題的國際學生——大部分來自中國和印度。

很多人一看到被查出來的是中國學生，以為這些學生是為了野雞大學的文憑，才選擇交錢上北新澤西大學。

在美國教育部官網上，都能查詢到「北新澤西大學」的信息

其實完全不是這麼一回事。美國國土安全部真正在意的，是簽證造假。簡單點說，這些中國和印度學生，絕大多數都是已經在美國畢業的大學生，甚至有哈佛這樣的名校畢業生，他們畢業後沒有拿到H-1B簽證（一種發給外國人的短期工作簽證），為了想繼續合法地留在美國，他們選擇找一所大學掛靠，通過獲得F-1學生簽證延長留美時間。

由於有這麼一個需求存在，就產生很多經營「付費留美（pay to stay）」這種生意的黑中介和野雞大學。美國執法部門認為，這種情況非常嚴重，已經形成了一條產業鏈。據美國刑事辯護律師鄧洪介紹，三年前，美國聯邦調查部門就在北加州關閉了一所名為「三谷大學」的機構，業主被起訴移民欺詐罪而被判處16年牢刑。

這也可以解釋為什麼野雞大學的事是由美國國土安全部來牽頭。主要就是為了打擊簽證造假，且認為危害到了美國的國土安全。

中國學生有被誤傷的可能？可理解焦慮處境，但不誠信是坐實了

被查出有問題的學生大多來自中國和印度，這不奇怪，因為總量本身就很大。根據美國國務院公布的數據，2014至2015學年，在美國高校就讀的國際學生達到100萬人，其中近45%的生源來自中國和印度。

但是，這次被牽連出的中國學生，有些人覺得自己是冤枉的，被美國執法機構誤傷了。新京報就採訪到一個學生周琦（化名），他認為包括自己在內的學生們都很無辜：「我們遵守法律規定，查閱了能查到的信息，都顯示這所學校是合法的！」

這所假學校逼真到什麼程度？連短袖都發

可以理解周琦們的心情，然而這並不是事實。為什麼可以理解他們的心情呢？這和美國的簽證制度有關。H-1B工作簽證，全美每年只有大約8.5萬個名額，且靠抽籤來分配。據業內人士透露，每年中籤率整體維持在30%左右。在美國大學畢業的國際學生，即使找到了工作，如果沒有在規定時間內中籤，也只能離開美國。

所以，對於很多迫切想留在美國的學生而言，重新找到一所大學，取得學生簽證，等待來年再抽H-1B工作簽證，似乎是唯一選擇。但尷尬的是，他們中的很多人已經找到工作，並且要靠再打一份工去交學費，不可能有時間去做一個全職學生。所以，只收錢不上課的野雞大學，最合適了。

學生說自己不知道這個學校不正規，這個理由很難成立。歸根結底，你一次課都沒去上，你自己不知道？所以，國土安全部的發言人Alvin Phillip才會說：「學生們百分之百清楚這是一所什麼學校，註冊的學生都是希望只要花錢就能留在美國」。

「北新澤西大學」註冊地址，其實啥也沒有

美國是一個移民國家，和移民、簽證事務有關的規則，有時候松，有時候緊。在收緊的時候，一個確鑿無疑的不誠信行為被查出來，並不能說冤枉。而且，美國和中國不一樣，它是一個注重誠信的國家，但凡有過註冊「野雞大學」而後被查出這種經歷的學生，幾乎再難申請到任何一所正規大學念書。更嚴重的是，有一個涉案學生，在事後被美國移民和海關執法局調查時，謊稱自己一個星期要在北新澤西大學上3、4天課，由於這個欺騙行為，該名學生可能遭到刑事起訴。

為何此案要用「釣魚執法」這種手段，它正當嗎？

首先強調一下，美國的警察系統非常複雜，警種超過80種。像聯邦調查局（FBI）就屬司法部警察體系，而這次自設野雞大學的執法人員，屬於國土安全部警察體系。而所謂「釣魚執法」，其實準確地說，應該叫做「陷阱偵查」或「誘捕偵查」，是指警方對已有犯罪企圖之人，提供再次犯案的機會。下文把這類行為，統一稱作「釣魚執法」，不做概念辨析。

回到此案。在媒體披露後，很多人對美國官方設立「野雞大學」的行為產生了疑惑。主要疑問有兩點：第一，這件事的嚴重程度是否達到了需要用「釣魚執法」這種方式的程度？第二，總體來看，「釣魚執法」的正當性如何？

先看第一點。美國執法部門非常喜歡用「釣魚執法」這種手段。使用情況大致分為兩種，一種是針對特別嚴重的犯罪，比如販毒、走私軍火、運營有未成年人黃色內容的網站等；另一類屬於情況不嚴重，但相關證據難搜集、社會共識高的案件，最常見的就是抓嫖。如美國加州大部分居民，都認為色情業有傷風化，因此對賣淫、嫖妓、聯絡安排他人賣淫等行為使用「釣魚執法」，爭議並不大。

值得注意的是，在這次事件中，國土安全部對黑中介進行「釣魚執法」，恰好都滿足這兩種情況。首先，這不是一件小事。按照美國法律，中介因為涉嫌移民欺詐罪，可能面臨10年以上刑期。而新澤西州檢察官保羅·菲什曼認為，「黑中介毫無忌憚地利用移民制度以獲私利，付費留美的騙局不僅損害合法學生和外國員工簽證項目，還對美國的國家安全構成非常實際的威脅」。

保羅·菲什曼 圖片來源：NorthJersey.com

其次，美國國土安全部門表示，很多野雞學校為了避免政府的調查，往往透過留學中介的介紹，因而政府調查部門很難從外圍去偵破這類移民身份欺詐案，所以只能通過「釣魚執法」的方式來搜集證據。

再來看第二個疑問：「釣魚執法」的正當性如何？有很多國內評論人認為，世上最惡劣的執法，就是「釣魚執法」，直接敗壞了社會信任。

2009年，上海白領張軍好心搭載了一位自稱肚子疼的路人，遭所謂「釣魚執法」，被扣車罰款。如果你認為，這就叫做「釣魚執法」，那顯然錯了。

「釣魚執法」最重要的前提是，不是引誘別人犯罪，而只是給他們提供機會

「釣魚執法」有一個十分重要的法律前提：執法人員不是故意引誘他人犯罪，而是向調查對象提供犯罪的機會。以嫖娼為例，如果某一片地區有很多女子在提供性服務，女警混入其中，被本來有意尋求性交易的男子選中、搭訕、問價，並準備實施嫖娼行為，這時女警亮明身份將其逮捕，這叫做「釣魚執法」。但是，換一種情景，在一個正常的社區，一位美若天仙穿著暴露的女警，主動在街上勾引男人，詢問男人要不要性服務，這不叫做「釣魚執法」。

在此案中，美國國土安全部，只是給黑中介創造了一個犯罪條件，而並沒有主動勾引（都是黑中介自己找上門）。這種情況下，美國的法院是認可執法部門此類方式的。在程序上，不存在瑕疵。

話分兩頭說，「釣魚執法」當然不是一種好的手段，但它是一種不得已的手段。

結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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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頻繁發生了一些在美中國留學生不誠信的案例，我們有必要反思，是不是我們自己的社會，為這一類不誠信的行為，提供了滋養萌發的土壤。

第3539期 本期責編 張德筆

出品 騰訊評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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