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話奧巴馬：支持科技是確保美國引領世界的唯一途徑

在忙著維護世界和平之餘，過去7年中，美國總統巴拉克·奧巴馬同時指引了美國的科技政策。他的主要舉措和目標是直接促進清潔能源、空間科學、醫學、教育和納米技術領域的研究，進而引領未來的走向。還剩半年多總統任期的奧巴馬向PS談及了他成功實現和尚未實現（數不勝數）的心愿，以及為什麼成為「書獃子」是報效祖國的絕佳方式。

（本文採訪者為PS英文版主編，為保證被訪者所表述的準確性，我們僅對本文進行了適度編輯。）

文字 Cliff Ransom 攝影 F. Scott Schafer

摘自美國《Popular Science》（大眾科學）中文版

現任美國總統巴拉克·奧巴馬，本文肖像照2016年1月4日攝於白宮

PS：你是一位非常支持科技的總統，為什麼會將科技看作是重中之重？

奧巴馬：是科技讓美國成為世界上最偉大的國家。無論是登上月球、開發脊髓灰質炎疫苗、發明互聯網還是建設世界上最強的軍力，我們這個時代最嚴峻的挑戰都是那些勇於創新的科學家、技術人員、工程師和數學家來攻克的。

我在第一次就職演說中就作出承諾，政府將恢復科技應有的地位，而且我們做到了。我們擴大了清潔能源領域的研究；在先進位造業、生物醫藥、戰略計算領域推出重大舉措；防範並應對氣候變化；培訓STEM（科學、技術、工程和數學）學科的教師，以確保每個孩子都能掌握在21世紀競爭中必需的技巧。支持科技是我們確保美國能繼續引領世界的惟一途徑，政府的政策也反映了這一點。

PS：在任期間，你高度重視提高美國STEM教育的水平，在這方面，你最自豪的成就是什麼？

奧巴馬：值得驕傲的事情有很多。如今，每年從大學和專科學院畢業的工程師人數比我剛上任時多了25000人；計劃於2021年前新增10萬名數學和科學教師的目標也已經完成了一大半。在我們的爭取下，用於改善STEM教育的私人投資已經超過10億美元，很多學校的負責人也承諾為攻讀STEM學位的弱勢群體學生提供幫助。當然還有很多難以量化，但同樣舉足輕重的事情：所有的年輕人，包括少數民族和年輕女性，他們對於STEM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富有激情。

我上任後建立了一項新傳統——白宮科學博覽會。我們應當把科學博覽會上的冠軍與「超級碗」冠軍等量齊觀。當年輕人對STEM興趣盎然時，這不僅僅對他們自己有利，更對美國有利。我們希望下一個顛覆世界的新行業或者濟世救人的新突破仍會誕生在美國。

PS：你認為自己是個「書獃子」嗎？如果是，你最「書獃子氣」的消遣是什麼？

奧巴馬：本屆政府確實曾就一封請願書作出過事無巨細的答覆，解釋了為什麼我們不能建一個現實版的「死星」，所以我想我的公眾形象中至少有一點點「書獃子」的氣息。（編者註：2012年，美國27000名民眾聯名「請願」，希望政府建造《星球大戰》中能摧毀一個行星的空間武器「死星」。只有在30天內超過25000人參與的請願，白宮方面才會進行審查，並發送給相關專家評估。）

值得注意的是，「書獃子」現在是一個光榮的稱號。從小到大，我不相信我是惟一一個愛看《蜘蛛俠》漫畫並且學會做瓦肯族敬禮手勢（編者註：即「火神答覆敬禮」，出自電影《星際迷航》）的孩子。但如今已大不一樣，我能感覺到現在的年輕人以聰明、好奇心、設計新玩意、另闢蹊徑解決重大問題為傲。我認為和我小時候相比，如今的美國是一個更有「書獃子氣」的國家，這是件好事！

PS：你還十分重視鼓勵創新和創業，你是如何讓「矽谷」遍布全國的？

奧巴馬：創新與創業已經遍及全國。雲計算、大數據和3D列印等新技術的門檻已經降低。如今，科技能讓你以最快的速度與全美甚至全球的夥伴取得聯繫、通力合作。所以不管你生活在哪兒，如果你有一個好點子並且想要在全國拓展到相當的規模，那麼現在正當其時。

當然，我們同時也在為創業者營造更為寬鬆的環境。無論你是誰、什麼模樣、出生在哪裡，只要努力工作，你就應該有機會到達與自己才華相稱的高度。這就是我們提出高科技人才招聘計劃的原因，（編者註：TechHire計劃，旨在通過有針對性的資助來擴大美國的信息技術人才隊伍。）以求招募更多的美國人從事高新技術工作。該計劃目前已經延伸至35個市、州。這也是我們在白宮舉辦首屆Demo Day（創業公司演示日）和Maker Faire（編者註：由美國《Make》雜誌創辦的全球創客大會）的原因。我願意為此冒險，成為第一個歡迎5.2米高的機器長頸鹿到自家草坪做客的總統。

我所見過的一些最鼓舞人心的科學家、企業家和發明家，他們都很年輕。Elana Simon曾在白宮青少年科學展覽會上展示過自己的成果。12歲時她被診斷患有一種極其罕見的肝細胞癌，隨後她開始與自己的主治醫師共同收集數據、研究肝癌，並最終發現了促使這種腫瘤發生的一個突變基因——這一切都在她高中畢業之前。這樣的故事我們希望能在美國遍地開花。我對此毫不懷疑，得益於政策的大力支持，這一切都將實現。

PS：讓我們談談更為前沿的科技：你所推行的兩個最為重大的科學計劃是解密大腦和精準醫學。為什麼選擇這兩個？

奧巴馬：當今的精準醫學、更為先進的診療技術、數據科學和臨床研究讓原來一些不治之症變得可以治癒。10年或20年後，治療將不僅針對於某種疾病，而且可以針對於每個病人，這是完全有可能的。我們正小心地保護病人的數據，並使參與這項工作的病人變成彼此的拍檔。因為如果我們用正確的方式來擁抱精準醫學，將會有數不勝數的更佳的治療方法。

大腦計劃則是另一項順應時勢的工作。現在，我們可以辨認幾十億光年外的星系，可以研究比原子還小的粒子，但卻仍然無法解密自己兩耳之間那塊僅重1.4千克的物質。我相信在美國的引領下，人類將可以改變這種狀況。如今，來自世界各地數以百計的科學家和眾多大學、公司、基金會以及其他組織都已經參與進來，加緊幫助我們應對這一挑戰。

PS：你還主張推動私人航天工業的發展，作為政府項目的補充。在你看來，太空探索及其商業化的前景如何？具體怎麼操作？

奧巴馬：在太空探索方面我的願景是，我們的宇航員能到太陽系內旅行，不僅僅是參觀，而是能留在那。想要為人類建立一個可持續的生存空間，我們需要蓬勃發展私人太空經濟。我將私人航天工業視為對NASA（美國航空航天局）傑出工作的一種補充，而非替代。當他們接手空間貨物運輸和宇航員往返國際空間站的工作後，NASA便可以專註於其它更具挑戰性的探索任務，比如讓宇航員登陸火星，或研究地球和太陽系的其它部分。

將目光轉向其它行星之餘，我們也可以在該領域提供良好的就業機會。幾家美國公司已經盯上了利潤豐厚的商業衛星發射市場，這不僅會帶來太空經濟增長，更是一個成功幫助美國創造就業機會的實例。

PS：假如你要在火星上度過餘生，你希望選誰作為你的同伴：《火星救援》里的Mark Watney，還是《異形》里的Ellen Ripley？

奧巴馬：既然只是個假設，我為什麼不能兩個都選？如果身邊有Matt Damon（編輯註：《火星救援》中Mark Watney的飾演者）負責種土豆，Sigourney Weaver（編輯註：《異形》中Ellen Ripley的飾演者）負責對付不受歡迎的入侵者，那麼我很希望能有這個機會。

PS：距離《巴黎氣候變化協議》簽署已經過去幾個月了。你認為20年後這個協議是否會被銘記？

奧巴馬：我相信《巴黎協議》將成為我們星球的一個轉折點，它是整個世界對抗全球氣候變化的最重大一步。當我來到巴黎，在氣候大會伊始，我說我們需要一個可持續的協議來減少全球碳排放，引領世界的低碳未來。而這些正是我們最終達成的共識。

美國人民應該感到驕傲，因為這一歷史性的協議是在美國的領導下達成的。懷疑論者說，向清潔能源經濟轉型會扼殺就業。相反，這是歷史上政府部門為創造就業機會努力得最多的一次。我們推動經濟產出達到歷史高位，而開車時的碳排放則降至近20年來的最低水平。

這些具體措施將更多的國家帶上了談判桌。伴隨著2014年11月我們與中國達成的歷史性協議（編者註：《中美氣候變化聯合聲明》），我們證明了發達國家和發展中國家之間可以跨越阻礙全球發展已久的分歧。這同樣促成了許多國家的跟隨，他們也為自己設立了雄心勃勃的減排目標。

PS：一些人懷疑《巴黎協議》能否真正地阻止氣候變化。你認為它能夠持續地發揮作用嗎？

奧巴馬：沒有協議是完美的，包括這一個。但《巴黎協議》是世界所需的持久框架。它意味著威脅地球的碳排放將減少，同時也意味著由低碳投資驅動的就業機會增多，並且它將減少或延緩氣候變化帶來的許多最具破壞性的影響。

就其本身而言，《巴黎協議》的約束力並不能完全避免這些影響。因此巴黎氣候大會的落幕絕不是我們工作的結束。事實上，現在我們必須開始下一個階段的工作：投資高新技術、釋放創新活力，這樣才能繼續滿足我們今天所設的目標。這意味著我們的政府、科學家、企業、工人、投資人——每個人都共同努力建設一個低碳的未來，創造新的就業機會和產業結構。由於締約國約定每5年審查一次進展情況，因此我們可能會隨著時間的推移進一步上調目標。

PS：美國政府在氣候科學領域的最大成就是什麼?

奧巴馬：在解決問題之前，你首先要理解它。這就是我們竭力維護美國全球變化研究計劃（USGCRP）資金的原因，它能幫助我們看清當下發生了什麼，由此我們可以更好地預測未來。這些科研人員非常努力，他們深度分析衛星、飛機、船舶、浮標和地面監測系統傳來的數據，並加強了用於預測未來氣候發展的分析模型，最終提供了不可或缺的見解。

除了單純的推進氣候科學的發展，政府還充分利用了科研成果。我們採納氣候科學最前沿的洞察作為美國氣候行動計劃的基礎。我們已著手開發公開的氣候資料庫和工具，以幫助政府、企業和民眾保護自己，儘可能免受氣候變化帶來的惡劣影響。

PS：你想對美國國會內外的那些氣候變化否認者說點什麼？

奧巴馬：21世紀的頭16年中有15年成為了地球有記錄以來最熱的年份，其中最熱的一年是2015年。五角大樓警告，氣候變化將加劇全球環境的不穩定，進而威脅到美國的國家安全。在美國國內，野火季節正在變得更持久、更危險，同時還有毀滅性的乾旱。去年我訪問了阿拉斯加，那裡的城鎮被上升的海平面所淹沒。邁阿密現在也經常在滿潮時遭遇洪水。

所以這場辯論就讓它結束吧，因為氣候變化已經是無可爭辯的事實。現在的問題是，我們要為氣候變化做些什麼。我認為，無論他們身處哪個政黨，如果選舉辦公室的候選人打算給你的孩子和孫子們留下一個無法修復的世界，那麼他們絕對不值得你為之投票。

PS：最後一個關於氣候的問題。你認為自己做的足夠了嗎？

奧巴馬：好吧，以下是我們所做的。過去7年里，我們將美國塑造為全球應對氣候變化的領導者。為汽車、卡車制定了全新的能效標準，以超過歷史上任何政府的投資規模發展風能、太陽能等行業，採取前所未有的措施來保護我們的自然資源，並限制發電廠排放到空氣中的二氧化碳總量。最重要的是，我們已經證明，我們無需在經濟與環境之間做出取捨，我們是可以兩者兼得的。

當努力應對氣候變化時，我不只是考慮二氧化碳的排放水平或全球氣溫的上升幅度，我還想起了我的兩個女兒，以及未來有一天我希望能抱上的孫子。我想像自己推著一個小男孩或小女孩盪鞦韆，在戶外曬著太陽，仰望藍天。那一刻，我希望地球將處於良好的狀態。我希望為之作出自己的貢獻。因為這正是我們的目標：為子孫後代留下一個更美好、更安全、更繁榮的世界。這是我們生活在地球上最重要的任務。擔任了7年的總統之後，我感到前所未有的自信，我們一定會成功的。

（本文選自《科技生活 | Popular Science》。《科技生活》是美國《Popular Science》中國唯一版權合作單位。未經授權，不得轉載。申請合作請聯繫微信：科通社。投稿郵箱：kejish@163.com，新媒體編輯/王曄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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