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能在一起，才最是遺憾
文/蘇一聽
君君突然沒由來地說了一句：「真的好想他啊。」這讓我不禁想到了她的過去。
1.
君君以前很乖，長得漂亮，學習又好，是很多人眼中的「別人家的孩子」。高中時她偷偷和男同學談起戀愛，懵懂的她，當時以為愛情就是全世界，於是學業一落千丈。她爸爸氣沖沖地找到學校，當著全校師生的面給了他倆一人一耳光，那一刻起，世界在她眼前陷落崩塌。
一夜之間她像是變了個人，再不管外界如何風起雲湧，只沉迷在自己的煙波浩渺之中。這場曠日持久的無硝煙的戰爭最終結果是把她爸爸氣得心臟病複發。君君坐在醫院走廊，望著穿梭在眼前的一副副陌生的面孔，身心俱疲。
後來，她拼了命爭取到了去美國做交換生的機會，和一切令她窒息的人事揮手告別。九月份的紐約天高雲淡，踏出肯尼迪機場的那一刻，君君嗅到了空氣中前所未有的自由的芬芳。大概是揣著滿懷期冀，因此她絲毫沒有防備隱藏在這個城市中的某些惡意。
在街邊一家咖啡店解決了溫飽問題後，她悲催地發現手機錢包全都不翼而飛。穿戴整齊的服務生就在旁邊，她將行李箱里里外外翻了個遍，卻依舊接不過那一張賬單。那時君君的口語並不算好，白人服務生語速又快，嘰里呱啦地說了半天，君君只聽清了「police office」這兩個單詞。
儘管後來才知道人家只是問她要不要去警局報案，可當時她卻以為自己要被警察抓，急得在原地團團轉，嘴裡用中文高喊著「你們要善待國際友人，不要因為一點小事就引發中美外交危機啊！」
就在此時，一個天籟般的聲音從天而降，「Sorry, She is my friend. I will pay the bill.」
君君轉過頭，只見身後不知什麼時候站著一位個頭高出她一個腦袋的亞裔男生正掏出錢包買單，儘管他面無表情，君君卻如見救星，迅速閃到他身旁，一隻手搭在人肩上，用蹩腳的英語對店員說，「Friends! He and I. Best friends!」
2.
故事的開始總是看似荒唐蹩腳，但如若沒有陌生的相識，哪來今後一生的念想。
那頓餐費一共37美元。君君一邊記下男生的電話號碼，一邊趁機搭訕。男生名叫陸珂，是個中國人，高中的時候跟著全家從上海移民美國。巧的是，他和君君都念紐約大學，不過君君是念本科，而陸珂當時已經研二了。
一周後君君撥通陸珂的電話，說要還債。秋後的空氣格外舒爽，君君將新買的單車停在路邊，自己坐到大樹下韜光養晦。陸珂來的時候，她正夢見自己身騎白馬在廣闊無垠的草原上飛馳，那些平日里鎖在暗格發霉的念頭，好像在那一刻傾巢而出全都化為了追隨自由的夢旅人。
她在夢裡不覺自己笑得有多麼自在，卻實實在在驚艷了同被孤獨所困的旁觀者。一覺醒來已是傍晚。君君抬眸，只見身旁陸珂架著黑框眼鏡，在聚精會神地看一本寫滿英文筆記的書。見她醒了，站起身拍了拍褲腿，說，「走吧，我餓了。」
那時其實君君神志尚且迷濛，但沒有緣由地，她便跟著前面的人走。要到很久以後，她才明白，像那天那樣不管不顧地追隨一個只有一面之緣的人的腳步，這一生恐再機會難得。因為日子活得越久，人就越是活得精明老練。而信任，往往是變數的開端。
君君跟著陸珂到了Chinatown，遠遠看到「火鍋」兩個大字時，她不由得老淚縱橫。那是她來美國後第一次吃得心滿意足的一頓，結賬時君君問多少錢，她知道美國人喜歡搞什麼AA制，可陸珂非常中國大爺式地揮揮手說不用了，和國內差不多，才一百多。
君君頓時就覺得這小伙兒是個爽快人，夠朋友。那以後，每次想要吃火鍋，她就約陸珂，可總吃人家的也不好，她便提議AA。陸珂沒什麼意見，只是總在君君撐得癱在椅子上歇氣兒時去買單，之後他說個數字，君君摺合成相應的美元把錢補給他。
有一次君君自己請同學吃飯，菜也不過就是比平常多點了三四個，然而結賬時卻發現賬單上清楚明白地寫著二百八十五——美刀。她身心顫抖著掏出錢包，在心裡將陸珂的祖宗十八代問候了個遍。
3.
君君喜歡小動物，以前因為她媽媽對狗毛過敏，家裡一直不敢養。來到這邊，沒了那麼多束縛，她便尋思著要一了夙願。
在寵物市場看到那條兇巴巴的小金毛的時候，不知怎麼，君君想起了陸珂那張不苟言笑的臉。然後想也沒想，就把它買回了家。可是她課業很忙，白天要在學校上課，照顧小金毛的時間顯然不夠。
陸珂知道後說，「你要是不介意，白天就把它放我那兒好了。反正我晚上才去研究室，白天基本在家睡覺。」
他說這話時，神色凜然，一副勉為其難的樣子。君君在他身後低下頭偷偷笑了笑，「好啊。」清風拂過耳際，害羞的人揚起嘴角，在沉默里讀到關於愛的詩句。
然後君君每天上完課就直奔陸珂家裡。她五點半下課，陸珂差不多七點出門，她在包里裝了很多狗糧，讓小金毛吃飽了再回家。這樣一來，她便也順理成章地留下來。
如今看來，那時候自己的把戲可以說是毫無技術含量，可愛情總是能給人心甘情願地去做個厚臉皮。
有天晚上陸珂得空留在家裡自己做吃的，君君也吵著要一品廚藝。飯後她和小金毛在沙發上玩得不亦樂乎，陸珂一邊倒水一邊問，「話說你這狗兒子有名字么？」
君君這才想起，自家狗狗還一直是個無名氏呢。擇日不如撞日，乾脆現在起個名兒好了。「嗯……叫Luke怎麼樣？」片刻後，她抱著小金毛，慢悠悠地說道。
陸珂正在喝水，聞言緊了緊握住杯子的手，費了很大的勁才忍住把水杯扔過去的衝動。「換個名字。」他冷冷地命令道。
「為什麼？」君君明知故問，「我覺得這名挺好的，簡單，上口。」她摸了摸小金毛的腦袋，一臉寵溺，「你說是不是呀，Luke？」終於不用再做無名氏的小金毛歡快地搖搖尾巴，伸出舌頭去舔君君的手。
「哎喲，我家Luke真乖，姐姐真喜歡。Luke喜不喜歡姐姐呢？」夜色寂闌，君君細軟的聲音像一粒粒碎珠落地滿滿地撞進陸珂心懷。
我們大概都有過這樣的時刻吧，明明喜歡一個人，卻不敢輕易言說，深怕因為自己一時魯莽捅破那層紙，卻發現對面的光景並不是自己想要的。於是我們小心翼翼地接近，甚至不惜藉助外物加以試探，只為確認對方是否也懷有和我一樣的期待。
君君輕輕地順著小金毛的身子，好像這樣就能撫平心中忐忑。很久之後，面前的燈光被一大片陰影擋去。君君抬起頭，只見陸珂站在面前，沉靜的雙眼藏在透明鏡片背後，露出兩道意味深長的光。
她突然笑了起來，在陸珂開口之前說道，「裝什麼裝啊，第一次見面我就知道了。」君君沒有說謊。那次在發現錢包丟了之前，在她還非常有雅興地品嘗著咖啡時，她曾親眼目睹了隔壁桌陸珂堅持讓有事先走的朋友把AA制賬單付了的一幕。
「你故意對我伸出援手，故意把手機號留給我，故意請我吃火鍋，故意讓我把狗放你這裡，故意扔下一個又一個誘餌讓我吃，不過是因為你想要接近我。陸珂，你才不是什麼熱心腸的人。」陸珂靜靜地握緊雙手，「是，所以呢？」
「如你所願，我上鉤了。」
愛情有時候並不需要完美的對象，而是需要完美的對手。我知道你心機深重，你知道我貪圖便宜，但因為相愛，我們還是走到了一起。
4.
君君說，現在想起來，那大概是她過得最為快樂的一段日子。每天早晨陸珂早早地起床為她烤好麵包熱好牛奶，她吃完了便挎上書包向愛人和狗道別。一天的課程結束回到家，剛進門就能看到廚房裡陸珂細緻忙碌的身影，然後他們笑著坐下來吃飯，七點的時候陸珂準時出門。
如果陸珂當天的任務不重，夜裡十二點，君君會帶著Luke踩著小單車去研究室接他。回來的時候換陸珂在前面蹬，君君坐在後面，臉貼著陸珂堅實溫暖的背，一隻手攥著狗鏈，看Luke歡快地跟著自行車跑，她在風中笑得花枝亂顫。
大概是他們太幸福了吧，所以連上帝都紅了眼。眼看君君的交換生學習快結束了，他們的感情陷入了空前危機。君君想回國，而陸珂一心要在美國讀博。兩個人都清楚對方的想法，卻又都諱莫如深各執己見。
有一天，君君端著相機在屋子裡追著給Luke拍照，陸珂躺在沙發里，雙手枕著後腦勺，陽光透過玻璃窗懶洋洋地照在這一人一狗身上，他突然問道，「譚君藝，你要不要留下來？」
君君沒想到他會這麼說，一時愣在原地。陸珂以為她的沉默是拒絕，氣沖沖地翻過身去不再吭聲。
半夜醒來，君君摸到旁邊空蕩蕩的，睜開眼一看，陸珂正一動不動地坐在窗台上看著她。雖是夜色昏暗，她仍感覺到那道目光深不可測。
「你瘋了，怎麼還不睡？」君君坐起來，瓮聲瓮氣地罵道。
陸珂沒有回答，起身向她款款走來，「譚君藝，我們去約會吧。」
「現在？」
「對，現在。」君君看了看手機，凌晨三點，又仰起頭看了看陸珂認真的臉。
「好啊。」她爽快地答應道。
5.
那是個空氣中帶著微涼濕意的清晨。兩人為了這場臨時起意的約會，連衣服都沒換，就穿著家居服踩著人字拖上了街。
陸珂牽著Luke走在前面，那天他話特別多，不停地跟君君講他小時候的事情。君君拿著相機走在後面，一路給他們拍照。經過一盞路燈時，Luke要撒尿，陸珂便好脾氣地站在旁邊等。君君在鏡頭裡看著這一幕，一瞬間想到了地老天荒四個字。
「陸珂……」她想說要不我留下來試試看好了，可後頭的話還沒說出口，手機就響了。是君君媽媽。「君君，你快回來，你爸剛被送進了急救中心……」電話那邊的哭聲斷斷續續，君君聽得頭皮越來越緊。掛了電話，陸珂上前扶住臉色蒼白的她，君君用力拽住他的袖子，聲音顫抖著說道，「快，我要回國。」
一個幾乎不容任何遲疑的決定，卻無形中成為還在猶豫的君君最終下定決心的助推力，與此同時，也為他們的故事寫好結局。他們彼此都懂，所以君君不解釋，陸珂也不追問。
走的那天，君君已經恢復了往常的樣子。陸珂默默地為她收拾行李，送她去機場，而她依舊沒心沒肺地在一旁打趣玩鬧，臉上看不出任何悲傷。
狗的嗅覺向來比人靈敏，像是嗅到了空氣中所有人都在拚命隱藏的離愁別緒，Luke晃著腦袋使勁地去蹭君君的褲腿。君君笑了笑，蹲下去安撫它，只是這一下去，良久都未直起身來。
眼淚，一顆一顆砸到地上。陸珂緩緩彎下腰，將她輕輕攬入懷裡，動作溫柔又寵溺，他拍著君君的腦袋，聲音哽咽，「乖，不要哭，我們都是大人了。」
航班一趟接一趟地起飛，轟鳴聲在天空呼嘯而過。人頭攢動的機場，有人來有人往，每個人都託了滿箱子的故事，飛機起飛，傷心往事全拋到平流層，飛機落地，大家起身拍拍身上的塵土，各自奔赴下一場相遇。
可是君君說，「為什麼這些年來，我總覺得我的那趟航班一直沒有抵達過平流層，始終在離地面不遠的低空盤旋。」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她淚流滿面，「我常常還能聽到它的聲音，從來沒有飛遠。」原來分手的理由那麼多，沒能在一起，才最是遺憾。
作者：蘇一聽，日子還長，你且歇歇。我想講個故事給你聽。來自初芒。
後記：
相愛卻沒在一起，才是最大的悲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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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能不知道，我喜歡你脫單，其實沒有那麼難對不起，我終將忘記你
※「從未在一起」和「最後沒能在一起」 ，哪個更遺憾？
※愛情沒有那麼多借口，如果最終沒能在一起，只能說明愛的不夠
※七言｜愛情沒有那麼多借口，如果最終沒能在一起，只能說明愛的不夠
※很遺憾啊，沒能跟你過完一生
※我們沒能走到最後，不會遺憾
※她是曹操最想呵護的女人，卻一生都沒能在一起！
※愛的久了，就是這些作法，讓你們沒能走到最後
※只是在人群中看了你一眼，再也沒能忘掉你容顏
※就這兩點，可能是你沒能在健身房堅持下來的原因！
※萬象進度，只是因為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再也沒能忘掉你容顏
※如果你們最終沒能走到一起，那是因為你們愛得還不夠用力
※我們這個時代最遺憾的事，就是沒能見證這兩人的巔峰對決！
※最後沒能在一起的人，就是錯的人，所以遇見錯的人比孤獨更可怕
※我墮落了這麼久，還是沒能把你戒掉
※廬隱就像另一個蕭紅，都為愛痴狂，但沒能得到它
※雖然沒能走到最後，他卻成了鞏俐一生都忘不了的男人！
※中國一有趣的問題，看這個，就能判斷個人情況，諸葛亮也沒能逃脫
※剖腹產，我還是沒能躲過這溫柔的一刀！
※如果你沒錢，沒能力，沒人脈，你就這樣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