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評價《歡樂頌》中的曲筱綃？
文 / 劉靜宇
那些誤以為曲筱綃是粉紅朋克的朋友們請等一等！我以資深朋克的身份反對示她為朋克女的行為！現在我代表朋克界說幾句。
又是一個鳳姐一般的人物。女版的於連。
一、世故
她代表了中國有錢人們的後代是如何世故圓滑卻又拜高踩低的。她年紀輕輕就非常懂人情世故。
第一集里她剛剛搬進2203，一會兒後就直接敲門給邱瑩瑩和關雎爾送巧克力。讓她倆對她的第一印象挺好。這個舉動其實並不是她表示友善的行為，只是為了顯示她作為有錢人的風度。過了不到一小時，就開著音樂大聲開party，被2202舉報給物業後毫不在意。當知道被安迪打電話報警，她被安迪的語言和行為愣住了，當她在車庫裡看見安迪開跑車，下意識拍照讓姚濱給她查這個女性是誰。當姚濱說這輛車不在她名下，馬上就在電梯里把這個隱私暴露給22樓其他三個女性，並說出了自己的猜測「肯定是個小三，我曲筱綃最討厭小三」。換言之，如果安迪是個樊勝美型的有正義感、愛替人打抱不平的無背景美女，曲筱綃馬上有一百種辦法整她。
但是當姚濱告訴她安迪是哥大商學院的高材生，華爾街高管，是被重金聘來的首席財務官，態度馬上大轉彎。在自己的項目遇到問題時馬上帶著禮物站在安迪家門口登門謝罪，可憐巴巴地請求安迪原諒。這裡體現了曲筱綃之所以是曲筱綃：第一點，她知道什麼叫做識時務者為俊傑，因為她知道安迪的後台她惹不起，不僅選擇不去惹了，第一時間知道她有利用價值，馬上就換了態度去請求原諒；第二點，她能迅速俯低認錯，一方面解釋自己當時不懂事冒犯了安迪，另一方便裝可憐欺騙安迪博同情。
大家可能會覺得特別震驚，一個這樣囂張的富二代竟然能如此柔軟地道歉認錯，頓時大為驚詫。其實這種情況很普遍。大部分在中國人前顯貴的有錢人，在面對更強大的權力或者更顯赫的金錢背景時都能坦然地裝孫子。
二、傲慢
曲筱綃看上去是個有正義感的熱心腸，實則是個處處彰顯自己炫耀自己的權貴附庸。
體現在：
1、當知道樊勝美是為了報復始亂終棄的白渣男被報警進了局子，她馬上聯繫姚濱托關係去派出所撈人；
2、當知道安迪被網帖攻擊後馬上去找出背後黑手，並且很聰明地沒有用武力形式報復干預，而是設了一個局讓背後主使被她們套話，從而要挾她自己用發帖人的身份道歉澄清，聰明又圓滑世故。
3、她竟然對小區里的流浪貓如此呵護有加，又是買貓糧又是抱著聊天說話。
但是其實真相是：
1、她幫樊勝美純粹是為了顯擺她有背景能搞定，當看到樊勝美自己能解決就說，「真沒勁」而不是替她開心，她幫一個人還是踩一個人有著極大的隨意性，她做這個純粹可能只是因為她可以；
2、大家別忘了一個細節，雖然曲是做局坑了對方但是也沒有什麼追究，凡事留一線日後好相見，不可謂老辣。曲事成之後打個電話給安迪，一是告訴她事情是她幫忙搞定的，自己是個知恩圖報的人，二是隨即請求安迪再幫她一個忙她去幫一個人。這裡可以看出曲幫安迪的忙不僅僅是因為她可以，還是因為她看到了背後更有利可圖的部分。對於安迪這種有後台有能力可以為她所用的人，她會用盡辦法去討好她巴結她。
3、她對流浪貓好是因為她可以，她希望自己的善良需要有目標去投射，哪怕對流浪貓也不會對人。這樣很弔詭，一個連人的尊嚴都不在乎的權貴，卻可以讓髒兮兮的流浪貓在自己懷裡撲騰。但是邏輯又足以自洽，她把階層比她低的人視作流浪貓一樣的玩物，她可以去捧更可以去踩。
三、借勢
她懂得借勢。這是她最大的優點和天賦。
第一個GI項目是她用手腕讓她父親感覺虧欠，從自己同父異母的哥哥面前搶掉項目，在項目停滯的時候，姚濱對安迪的調查幫她迅速找到這個問題的關鍵人安迪，安迪像開了掛一樣不計前嫌地幫她搞定了這個項目。第二個項目則純粹是姚濱做局，她爸爸又適時給她關鍵提示。
她自己當然也有優點：
1.禮賢下士，每次有項目推進的關鍵時期答應給下屬發半個月工資做獎金或者成功了給發大紅包。
2.每次都能恰當找到人給她幫助，她每次提出的搜索信息的問題都相當精準，一下就找到切入點。而開掛的姚濱每次都能給她解答，她做的這些事情，往大了講也就是四個字，「整合資源」。
四、虛偽
她虛以委蛇。
明明知道自己不喜歡姚濱，但是該讓他幫忙讓他跑腿讓她替她做局的時候絕無猶豫，這種利用是非常赤裸裸的。她把姚濱當成哆啦A夢使用，什麼都讓他查，而面對查她的新歡趙醫生時卻拜託另一個閨蜜，並且告訴她不準告訴任何人尤其姚濱，她怕當姚濱知道自己另結新歡後就不再事事盡心。而當有熟人告訴她自己哥哥去銀行借貸五百萬後，並沒有立即去告知父親而是隱忍不發，可當四人同桌吃飯時哥哥說她是利用姚濱的關係難免有一腿，她就馬上在父母哥哥同在的飯桌上適時提出來哥哥這個軟肋，可謂穩准狠。
面對父親時她儘可能地博同情分，證明自己是個有為青年——回國後不在家住而是韜光養晦地讓姚濱墊錢給她買個小公寓，不像哥哥一樣向父親索要豪車而是甘願用家裡買菜的小型車，告訴父親自己哥哥名下兩個公司自己什麼都不圖就想做公司老總，父親不放心後就果斷索取接手GI項目作為彌補。她利用父親對她的愛和愧疚，把這種愛當作博弈，每個人都在她的算計里。同時傍上安迪，讓父親知道自己手眼通天，試圖營造一種自己廣交人脈的幻覺；達成GI合作也是在安迪開掛的幫助下。
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當父親看到同樣是自己子女，一個酒囊飯袋一個年輕有為，自然心裡的天平傾斜。面對母親她則顯得勝券在握——她一切自信的源泉都來自這個深謀遠慮伏線千里的女人，工於心計，拜高踩低，知道追求自己的男人有家室時也讓他拋妻棄子，毫無愧疚，好風憑藉力送我上青雲。她母親是最殘忍的強者，也是依附在飛黃騰達男人身邊的凌霄花，是敲骨吸髓的男權主義下的附庸。而早年就在國外混的曲二十年後只會比她母親更強更殘忍。
五、貪婪
她永遠地臣服於慾望。
1.對金錢的態度，她一回國目的很明確，「和自己沒本事的同父異母哥哥爭家產」，逼父親讓自己接受GI，成功後不要父親獎勵的豪車而是要求折現為兩百萬；一聽到姚濱願意從中撮合項目則馬上專心致志地做準備與搞關係；她抓大放小分得清主次，面對關鍵問題時執行力超強可以四十幾個小時不睡一旦搞定迅速去找爸爸這個boss審核，本來打算睡了一聽說有合作夥伴的飯局馬上強撐起來去赴約。在對趙醫生意亂情迷時也能先把搞項目放在第一位因為她知道自己賺錢是最重要的；
2.對愛情的態度。她勾搭上趙醫生可以說是看上去很美，男才女貌很合適，利用趙醫生手術失敗跌入谷底時當機立斷拉趙醫生去吃飯，隨即去酒吧幫他放鬆心情，酒醉後一旦得到對方明天吃飯的邀約後立即下車，給對方無盡回味吊足胃口。第二天則吃完飯再次去酒吧，天雷勾地火迅速滾了床單。面對趙醫生時她表現出少女心內心卻充滿算計，如何讓趙醫生對她有愧疚，如何適時地表現體貼，如何勾起趙醫生的興趣，又如何適時地保持距離的美感，每次見面則古靈精怪地一把抱住跳上去吻對方，荷爾蒙與荷爾蒙的碰撞。她聰明又活力，況且又是真的喜愛對方，趙醫生這樣的青年才俊當然也不能免俗。
可實際上，趙醫生是和關關來自同一個階級的。在現實生活中往往是趙和關的結合，而不是趙和曲。他倆都是書香門第出身，一個醫學博士另一個則擅長財會和英語，不同的是關關剛剛畢業一年還在大公司實習，實則是個乖巧懂事在充滿愛的好家庭長大的優質女。曲讓自己閨蜜調查趙醫生時她閨蜜很直接地說別和這個階層的人玩了，對方玩不起。曲則表示管他那麼多呢先盡興了再說：「他是女用小藍片」，意思是釋放慾望的對象。
她及時行樂，積極主動地面對愛情，因為她內心有著充足的自信，她有錢有勢有腦有顏，而且她年輕，輸得起，她可以把趙醫生當成一時的玩物也可以當成長情的伴侶，區別只在於趙醫生的家世背景和自身條件是否配得上自己——很明顯，當曲媽媽知道趙醫生是博士時，喜色溢於言表，是復旦大學研究生院的博士，又是六院的副主任醫師，當然是優質股，當然可以做東床快婿。倘若趙醫生僅僅是一個家境平平普通大學畢業光有臉蛋的苦逼小醫生，那可能僅僅會淪為曲一時的玩物罷了。就如同曲的哥哥如何對待樊一樣，能利用則利用，不能利用則棄之敝履。
六、強權
她對待他人的生活時的態度是粗暴而相當自以為是的，自己有錢有勢，就誤以為自己全知全能，甚至足以充當上帝審判他人。
1.對待樊勝美，斷定她是個「撈女」，頗有心計地去調查追樊的男人的車，然後又義憤填膺地告訴樊，這就是個空有其表的草包，樊當然生氣覺得自己沒面子，從而報復性地在幫王柏川陪客戶的時候暗示他給她買昂貴的禮物；在得知樊虛榮地表示自己是買的房不是群租時，明明安迪告訴她別去捅破，卻依然在飯桌上暗示明示樊和王，直到樊為了保護自己的面子以傷害王的方式不歡而散；在知道樊是和自己的哥哥約會時，故意心懷鬼胎地陰陽怪氣地想告訴樊自己又調查了這個男人，逼的樊不勝其擾讓她閉嘴。
她說樊是「撈女」，自己父親身邊全是這種依靠美色藉機想著一步登天不勞而獲的花蝴蝶，然後一副正義感爆棚地想代表月亮懲罰這些幻想釣個凱子的「撈女」，可自己明明有男友卻依然大事小事利用姚濱喜歡她這個心理拜託姚濱幫她忙。她自己更是會借力打力利用男人，她就不是「撈女」了？
2.對待邱瑩瑩，一方面說自己是替朋友試探白主管，不料樊輕鬆道破真相，「你這是炫耀你的魅力吧」。她試探人性，是因為知道自己有家世有背景長相佳，這種試探打著為他人好的旗號，背後全是居心不良地陰損「你看吧，他對你不是真心的」。白主管兩次被誘惑，次次上鉤當然說明這個人人品有問題，但是充當美女蛇去誘惑的難道不是曲本人嗎？
3.對待關雎爾的追求者的態度：沒給紙條也沒給名片，簡簡單單地幫他上電梯，還說「看好你哦」，並不是不想藉機彰顯自己的魅力，因為她知道這種出身不錯本本分分的男生誘惑起來沒什麼意思，而且也不一定會接受她的誘惑，林師兄是個知道自己要什麼的聰明人，顯然沒白主管那麼愚蠢，他也是真的喜歡關雎爾這種類型的乖巧女生，對有錢有勢的公主病不感冒。何不樂見其成做個順水好人？
4、對待安迪的男友魏渭，知道安迪得罪不起魏渭也不會看上她，所以也只是飯桌上開開玩笑，不敢得罪。這裡的她顯得非常克制有教養，甚至還站在魏的立場上替他說話，也時時為他兩人的進展出謀劃策，該撒嬌撒嬌，該籠絡籠絡，既不得罪人又顯得親熱。
七、惡之花
發現了嗎，如果說樊勝美是個想著不勞而獲嫁個好男人車子房子一步到位的拜金女，而曲筱綃才是真正的勢利。樊勝美尚且在拜金的同時面對弱者的需求時，尚且不斷打腫臉充胖子地說，「別怕有姐呢」，替邱瑩瑩出頭，在被帶去派出所誣陷後依然能夠全身而退，她自己是2202的守護神，每天非常善意地對待一窮二白的邱瑩瑩和迷茫無知的關雎爾，並不是惡意地取笑和炫耀自己的本事；當知道安迪被網帖肆意攻擊時，馬上勸安迪趕緊找出幕後黑手因為擔心這事情會影響安迪的正常生活，找自己的人脈關係試圖找網管聯繫發帖人雖然未果，讓邱瑩瑩和關關幫著一起澄清雖然收穫甚微，這是一種沒背景的平常人之間的守望相助——她雖然幫不到安迪什麼，但是確是切實的關心和點滴的在意。
而曲筱綃呢，她對強者諂媚取悅，用一千種方法去示好和請求他們的互利，例如安迪和她背後的譚宗明，不斷示意安迪能不能搭上譚宗明這條線，當安迪明確拒絕後並不死心。她對和她一個階級的好友圈子則是籠絡示好，很明顯她是這個全貴圈的小核心，她對待這些好友和顏悅色，互幫互助；而面對遠弱於她的那個階層的人時，則是要麼打擊地像捏死一隻螞蟻，例如樊和邱，要麼無可無不可地和平相處，例如關關，因為她知道關關來自家境良好的知識分子背景家庭，關一對她沒威脅，二也是因為關關曾經幫過她對她挺好，所學的專業是財會英語又不錯有利用價值。
這才是一種深深的勢利：她對待一個人完全不憑這個人是好人壞人對她好對她不好，而是一個標準：這個人是否有利用價值，和她是否是一個階級或者比她更高階級的。她對人是否平等完全沒有敬畏之心，只有囂張的雙重標準，比她強的和比她弱的。
她面對弱者毫無善意和同情心，而是深深的惡意：以最惡意的方式揣度人性，並且自以為自己全知全能，甚至能審判他人，這個人是「撈女」，那麼揭露她便是正義，這個人是「蠢貨」，那麼故意傷害她破壞她的感情便是「我替她認清對方」。
她無時不刻不在judge他人，並且不斷地朝弱於她的人扔石頭。她視樊為往上爬的勢利小人，可自己則是更大的惡：她一切值得炫耀的資本都源於她的出身，她的家世和背景，她不需要努力就可以獲得最好的，從而自己可以使巧勁地遊走於各種利益之間，她可以為達到目的不擇手段隨意踐踏他人的尊嚴窺視他人的隱私傷及他人的感情，她其實腦子裡毫無知識全是人情世故，善於鑽營人和人之間的關係，然後對比她弱小的人打擊壓制報復。
八、無知之幕
而同樣是深諳人情世故的樊勝美，安迪後來覺得樊是個沒有擔當沒有責任感提防所有人的辦公室「老油子」，殊不知，樊這麼怕事是因為她付不起「有擔當」的成本，她一墜下去就是萬丈深淵，沒有退路。
讓我們假設這五個人的靈魂被投胎到不一樣的家庭好了。
如果樊是關關這種出身的知識分子家庭背景，有提點她勸她上進完善自身的父母，她不會只鑽營於人際關係。她在勸人事主管關注人才問題和年終獎時有理有據善於找到大家的利益共同點，不可謂沒有聰明。最重要的是，她儘可能地不去傷害別人。面對安迪小邱關關時何止善意，面對魏渭和同事時又何止進退有度。
如果樊也和安迪一樣被抱養去國外撫養，她面對的極有可能是一種新的人生。她和安迪是有共同語言的，這是如此可貴。一是她倆對待他人的私生活態度非常相似，安迪對關關說「不要隨意評判他人，我們也無權向他人扔石頭」，樊則對關關說「再好的朋友也有個度，我們畢竟不是她親人。如果他們在一起了他們才是親人」；面對男女關係她很明確地告訴關關「如果一個長得不帥的男人半夜向你發邀約簡訊是性騷擾，那麼應該一視同仁，長得帥的男人這樣做也是性騷擾」。二是她們本質上都是抱著「不干涉他人的生活，在有能力有必要地時候選擇幫助他人，幫助她人就是對社會有所貢獻」的態度的。三是她們對待家人的態度都是非常有親情感的，安迪為了找回弟弟不必多說，面對糟糕如同樊這樣的原生家庭，她「被父母當做衛生紙一樣一次又一次地幫哥哥擦屁股」，這個家庭十年來對她敲骨吸髓，一切的根源只在於她是女孩，她足夠善良，不忍心看到自己的父母受罪。
我們不需要比較樊勝美和邱瑩瑩的家庭了，樊來自和邱一樣的小鎮，她的原生家庭比邱還要悲慘，至少邱的家庭雖然貧窮卻有著愛她的父母，但是樊卻只有不斷吸食她的父母和哥哥嫂子。
可如果曲筱綃和樊勝美互換家庭，她完全比不上樊的善良和正義感，而如果樊有幸出生於曲這樣的家庭，她將是一個高貴的女人，她對待窮人和富人都有著一種悲憫，而且會盡自己所能地幫助他人，無分貴賤。
樊勝美確實虛榮，在面對王柏川的欺騙和曲筱綃的逼問時，她選擇了自保——這是她唯一的無擔當和對他人的傷害，以傷害王柏川面子的方式挽回自己的面子。這是她在被逼急了的情況下的一種自損八百的自保。明明喜歡對方卻又受不了被欺騙，也受不了被曲侮辱，讓人悲哀。樓下的評論里說樊不愛王柏川，只是想榨取他利用他，所以才以傷害王的方式選擇自保。但是我的看法是她是無可奈何的。如果她不愛王柏川，就不會勞心勞力地跑遍各個地方替他看房子租辦公室，本來說好了一個月四萬王柏川也表示OK，但是她費盡心力地幫他還價到一個月三萬五，替他省錢。很多人是不懂窮人是如何在愛情里一邊費勁付出一邊又維持自己可憐的自尊心的。她能拿出來的愛和錢就是這麼多，她也花了夠多的時間和精力去維護這種美好，她竭盡全力了。任何人對愛的付出都不是完全不求回報的，樊只是希望自己以心換心，對方也正好有車有房。抱著這種期待的女生大有人在，她也不是不本分的。
大家看見的是樊勝美的虛榮心和在面對自己可能犯了錯誤時的缺乏擔當，但是我看見的是她隱忍的無助和高貴的善良，她的同情心和悲憫。她從最糟糕的環境里走出來卻沒有變成憤世嫉俗或者出賣自己的於連，她每天認真工作賺錢分出大部分錢打回去給父母，她在自己疲憊的時候還要開導兩個同室的小姑娘，她以不卑不亢地態度和安迪相處——當安迪提出送她們去上班時她以不順路拒絕，自己坐地鐵——她有著窮人們不能自制的自尊心。
九、利維坦
然而曲筱綃們忘了，窮人的仇恨可以不計代價。面對曲筱綃的欺壓和報復，樊勝美尚且會掂量自己報復的代價，可如同邱瑩瑩這般並無什麼可以失去的人，如果真的有一點點心機想要去報復她，尚為鄰居有機會同桌吃飯生活地也相當近，投毒什麼的不必說，下定恆心的同歸於盡總能做到吧。平民的反撲是圍城坍塌的根源。
另一個潛藏的危險是她們的同盟們——有知識有後台的精英階層，一個強大到能幫助你拿到所有利益的人，必然也具備著毀壞你所有利益的能力。曲運氣好碰到的是光風霽月胸懷坦蕩的安迪，如果是一個眥睚必報的Blair，項目推進時隨便一個關鍵機密被泄露給競爭對手或者調查機構，她連死都找不到自己的骨灰。
活成曲筱綃這樣的完全的利己主義者是非常危險的，他們狀似強大到不可一世，實則空心脆弱到不堪一擊——他們一切的基礎建立在脆弱的人際關係和權錢交易利益博弈上，她永遠在借勢，而自己的優勢又僅僅是有權勢的爹媽。她毫無真正的企業家精神——用理性和創新去真正地創造財富，用勇氣和嚴謹去經營企業，用良知和法律去捍衛利益，以及最重要的，用頭腦去創造，而不是用心機去鑽營。 在這一點上，她永遠比不上同為家族企業接班人的包亦凡。
中國現在會變得這麼糟，得勢的這些有錢人內心大多是曲筱綃這個想法的人難辭其咎。最悲哀的是，他們的後代有過之而無不及，別說是不為善，不作惡就已經幾乎是不可能了，多得是「我死後哪怕洪水滔天」的權貴們。最悲哀的是，他們的利益共同體過於強大，成為利維坦一般的怪物。他們往往越這樣越能活得很好，活得恣意囂張，有本事維護自己的家庭利益，利用收買不斷冒尖的各式精英替他們開拓疆土，賄賂一切可以賄賂的上位者；在私生活上也無所謂什麼小得小失，夠資格去追求最好的愛情，面對未來全然自信。
（本文系作者授權「清南」發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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