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才是中國近代第一幽默大師
在20世紀,中國文壇有兩位公認的幽默大師,一位是老舍,另一位是林語堂。老舍的幽默是平民化的幽默,在老百姓中流傳極廣,知名度也極高,而林語堂的幽默則屬於文人式的幽默,講究品位,再加上林語堂1937年就去了美國定居,在中國的流傳度不高。但在民國時期,林語堂的名氣要遠遠在老舍之上,世所公認的頭號幽默大師,連「幽默」(英文Humour)這個詞都是他首次引進過來的。
什麼是「幽默」?林語堂是這樣定義的:「幽默是一種人生的觀點,一種應付人生的方法。幽默沒有旁的,只是智慧之刀的一晃。」說白了,他的幽默並不是為了幽默而幽默,而是一種智慧的表現形式,到了一定的境界,自然水到渠成,信手拈來,但也需要一定水平的人才能聽得懂。
比如有一次在美國時,紐約的林氏宗親會請他去做一次演講。林語堂向來對這種活動不感興趣,認為每個人都是獨立的個體,實在沒必要稍微有點聯繫就組成一個組織。但邀請他的人是他的一位好朋友,面子上抹不開,只得答應了。
在這種場合的演講,無非是大力吹捧林姓的光輝歷史,林語堂雖然也姓林,但實在說不出那些肉麻的話來,最後沒辦法,就靈機一動,想到了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
這天,到了會場,林語堂登上講台,簡單說了幾句客套話,就轉入了正題:「我們姓林的始祖,據說是商朝的比干丞相,這在《封神榜》里提到過;英勇的有《水滸傳》里的林沖;旅行家有《鏡花緣》里的林之洋;才女有《紅樓夢》里的林黛玉。另外還有美國大總統林肯,獨自駕飛機越大西洋的林白,可說人才輩出。」
演講完畢,在場的林氏宗親們熱烈鼓掌,紛紛為林氏家族的歷史名人們喝彩,同時也盛讚林語堂的學問淵博,演講水平高。
其實,只要稍微注意一下就會知道,林語堂的這段演講中,雖然提到的都是姓林的大名人,但卻都是小說中虛構的人物,或是美國的名人,跟林氏家族都沒什麼關係。
這就是林語堂式的幽默,一種充滿智慧、充滿靈性的幽默。
還有一次,一所女子學校在學生即將畢業的時候,請林語堂去做演講,內容是關於女學生們未來的就業之路。
在當時,文學非常熱,尤其是女學生們,都對從事文學寫作充滿了美好的嚮往,然而現實是殘酷的,要想靠文學來吃飯,絕不是一條輕鬆的大路,魯迅就曾在《傷逝》中寫過這樣的悲劇。因此,林語堂決定用幽默的方式來點醒她們。
這天,林語堂登上講台,面對著台下眾多崇拜的目光,開口說道:「在中國古代有一個著名的女詞人,叫李清照,寫的詞非常好,至今還沒有能比得上她的,但是呢,如果李清照想以賣詞為生,恐怕一首最好的《漱玉詞》也換不到三碗綠豆湯。我們知道,李清照的丈夫叫趙明誠,他最大的功勞,就是解決了李清照的吃飯問題,讓她可以有閑心去寫詞。」最後,林語堂對著全體女生們說,「我相信,你們最好的職業就是婚嫁。」
除了語言上的幽默,林語堂在教學方式上也是不拘一格。
林語堂曾在東吳大學任教,每到學期結束前,別的老師都是出滿滿一大張考題,讓學生們做,可林語堂不,他從來不考試。但學校是需要上報學生的分數的,怎麼辦呢?林語堂便臨時當起了「相面先生」:拿著學生名冊,每叫一個學生,這個學生就站起來,林語堂像一個相面大師一樣,相上一相,分數就出來了。有個別相不準的,就讓他上講台來,問他幾個問題,問完後再打分。
看到這兒,千萬別以為林語堂只是隨便打分,其實他在平時上課的時候,就經常向學生提問,每個學生學到什麼程度,早都了如指掌了,「相面」只是最後一個步驟罷了。
林語堂是當之無愧的中文幽默大師,然而讓人想不到的是,他從小接受的卻是英文教育,甚至直到三十歲時才知道孟姜女哭長城的故事。
在美國大學畢業後,林語堂被國內的清華大學聘為英語教師,在後來的回憶中,他說:「因為我上教會學校,把國文忽略了。結果是中文弄得僅僅半通……我當時就那樣投身到中國的文化中心北平,你想像我的窘態吧。」
但天才畢竟是天才,短短的幾年過去,林語堂就從一個門外漢,一躍而成為世所公認的中文幽默大師,除了驚嘆還能做什麼?
也正因為林語堂對東西方文化的融會貫通,讓他成為西方人認識中國文化最好的途徑,被譽為「非官方的中國文化大使」。
1934年,林語堂的著作《吾國與吾民》在美國出版,立即登上美國暢銷書排行榜,四個月內連印七版,在美國引起了不小的轟動。《紐約時報》發表書評說:「讀林先生的書使人得到很大啟發,我非常感激他,因為他的書使我大開眼界。只有一個中國人才能這樣坦誠、信實而又毫不偏頗地論述他的同胞。他的筆鋒溫和幽默。他這本書是以英文寫作、以中國為題材的最佳之作,對中國有真實、靈敏的理解。」
1937年,林語堂的《生活的藝術》出版,更是霸佔美國暢銷書排行榜達52周,被譯成十幾種文字,在全世界掀起了一股「林語堂熱」。當時在巴西,有一位貴婦人對他非常崇敬,特意將一匹名貴的賽馬取名為「林語堂」,於是,在巴西的各大報紙上經常可以見到「林語堂」的大名,甚至連賽馬總決賽結束的那天,報紙的頭條新聞也不是奪冠的那匹馬,而是落敗的「林語堂」。
因為他的巨大成就,先後四次獲得了諾貝爾文學獎的提名,這在中國甚至亞洲的作家中都是絕無僅有的。
可以說,林語堂在西方世界獲得的成就,要比他在國內大得多,很多西方人都是通過林語堂的書才對中國有了更多的了解。直到1989年,美國總統老布希訪問東亞時,還在看林語堂的著作。
林語堂的婚姻也很讓人羨慕。其實,他的夫人廖翠鳳並不是他最愛的人,而是父母包辦的婚姻,然而,正是這位廖小姐,陪伴他走過了一生,給了他最大的家庭溫暖。
對這段婚姻,林語堂曾說:「婚姻不應該以愛情為基礎,因為愛情是善變的,應該讓愛情在婚姻中慢慢滋長,這樣的幸福才會與日俱增。」
廖翠鳳也曾擔心丈夫以後會不會再找一個有才華的女子,林語堂安慰她說:「鳳啊,你放心,我才不要什麼才女為妻,我要的是賢妻良母,你就是。」
廖翠鳳是一個極有生活智慧的人,她知道,自己的丈夫是一位難得的大文人,身上有著很多文人特有的古怪秉性,因此她總是給予丈夫最大的包容,讓他得以在文化的領域中自由地揮灑。
在兩人50周年金婚紀念日上,林語堂送給夫人一個手鐲,上面刻著一首著名的詩《老情人》:「同心相牽掛,一縷情依依。歲月如梭逝,銀絲鬢已稀。幽冥倘異路,仙府應凄凄。若欲開口笑,除非相見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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