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不改革醫生只能配槍上班了

因為一顆20多年的烤瓷牙變色，「患者」砍了廣東人民醫院口腔科退休醫生30多刀，生命垂危。

這件事太典型，反映了醫院無限責任和有限能力之間的矛盾。

我的前半生基本是在和牙醫打交道中度過的。看別的病我不懂，看牙醫我太懂。我的一個最強烈的感受，這個看上去並不怎麼高精尖的行業，至少相比癌症艾滋病並沒有太大趕快取得突破的壓力，然而過去二三十年在新理念新療法新材料上取得的進步，如果有幾年沒去看牙的話（謝天謝地），再去你會發現你作為患者的知識都相當陳舊了。

醫院的有限能力主要表現在兩方面。一是資源不足、水平有限，這個大家都懂。二是就像我講的牙醫，整個醫學水平日新月異，你拿今天的水平去要求20年前的診療效果，恐怕太過苛刻。再說癌症，只要別耽誤，只要你有三百萬人民幣，只要美國那邊肯收，基本你這條命算保住了，而這在全世界十年前恐怕都是無法想像的，當然在國內今天仍然無法想像。

醫院的無限責任，終歸是體制問題。總結為兩點：醫院的門你得讓我進，我進來了你得管到底。按說這兩句話也沒錯，但放在國內的現實環境下就是大問題。因為，國內的多數醫院是官辦的，它們的信用和責任是由政府背書的！

也就是說，如果患者不那麼通情達理，他們完全有理由把醫院視為政府的一部分。他們拿出上訪的勁頭去鬧醫院，上訪沒人敢打警察，醫鬧基本都敢打醫生。

你可曾聽說患者去鬧和睦家醫院打和睦家的醫生？人家是私立醫院，醫院和患者雙方責任義務清晰。但是公立醫院做不到。由於官辦性質，由於中國政府一向是無限責任政府，所以公立醫院也就承擔了政府在保障人民健康方面的無限責任。這是公立醫院的宿命，不是手術前讓患者家屬簽幾十個名就能一推二凈的，人家只要心裡不爽想鬧你，總能找到理由鬧。

政府一方面能力有限，一方面又不想或不敢放手，這就是體制問題。醫院和醫生不過是體制問題的具體承受者。你讓醫鬧都去鬧衛生部，他們沒這個覺悟，也沒這個膽量。

另一方面，有什麼樣的政府就有什麼樣的人民！這屆人民不行，未必完全是一句玩笑話。政府自己改革推不動，它只能勉為其難繼續擔負無限責任，必然就會有人民躺在甚至賴在你的無限責任身上。醫院就是這樣，我小百姓沒有別的渠道看病，莆田系還是別說了，好不容易進了你公立醫院的門，你想再把我請出去，沒門！你沒把我的病看好就想撒手，沒門！

這屆患者不行，被醫院收治之前可憐，被醫院收治之後可恨。可憐與可恨自然並非天性，實乃制度使然。這個制度一方面能力有限，一方責任無限，必然導致這屆患者在能力有限面前可憐，在責任無限面前可恨。所以說，有什麼樣的政府就有什麼樣的人民。人民並非天生勤勞勇敢通情達理，必須有制度的保障，人民才能勤勞勇敢通情達理。

我還是舉醫療方面的例子。西方國家的這屆人民也不是有病隨便看吧，做個小手術拔個牙什麼的，如果你走醫保，排隊到明年再常見不過，也沒見吐槽。因為大家理解，醫療資源就那麼些，更主要的是大家相信排隊的公正性和保障性，自己能忍就先忍忍了。國內呢，明面上的排隊都還一隊變三隊的畫風，面對醫療體制和醫院的信息不對稱，醫鬧跟插隊、走後門其實本質上並無區別，都是試圖用不正常手段攫取更多的醫療資源，因為他們對正常渠道沒有信心。而這種信心並不能自己給自己，也不能通過教育甚至國家機器習得，只能夠寄希望於體制的進步。

否則只能給醫生配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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