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妲己的妖怪傳說，其實是洗地？

兔工匠每日國學：關於妲己的妖怪傳說，其實是洗地？

中國歷史上有很多妖怪傳說，這裡面殷商末年的妲己可算是很有名的一個。以《封神演義》為代表，人們一直傳說妲己是個為禍人間的妖怪，道行高深的千年狐狸精。

今天，兔工匠要講的故事就跟妲己有關。

其實正統史書上並沒寫妲己是妖怪。《史記 · 殷本紀》里提到妲己，只說紂王「愛妲己，妲己之言是從」。照這麼說，妲己也就是個寵妃而已，司馬遷也沒把紂王那些橫徵暴斂、驕奢淫逸的事兒都安到她頭上。《史記》里之後關於她內容，就只剩下周武王滅殷商之後「殺妲己」三個字了。

雜史野史對妲己的描述就是另一回事啦。象《列女傳》里就把紂王搞的酒池肉林和炮烙之類都說成是妲己的主意，把諫言的比干剖心也是她乾的。《史記》里寫紂王被比干惹怒，在進行剖心的變態刑罰之前說「吾聞聖人心有七竅」，《列女傳》把這句話原封不動地轉給了妲己。在這類描述里，妲己完全就是個狐媚惑主的奸妃，一手搞垮了殷商，小說和民間故事裡再把她演變成狐妖也算事出有因。

不管妲己被傳成什麼樣，歷史事實還是要以正史為準，而正史中既沒有妲己如何讓紂王墮落的描述，也沒有她干涉朝政的記載。按說如果後宮干政，必定會有因此而得勢的外戚——奸妃總得安排娘家人來撐腰助威吧，但卻並沒有妲己家人如何得勢的記載（《封神演義》里狐妖妲己召喚其他妖精那不能算）。妲己也就只是在後宮中受寵罷了，《列女傳》說她「牝雞司晨」（母雞打鳴，指女人篡權），忒誇張。

《史記》中還有段記載，說當時貴族九侯的女兒漂亮，也被送進宮裡，但這姑娘比較正統，接受不了紂王那些重口味的享樂手段。紂王惱了，乾脆殺了她，還把她父親剁成了老乾媽。如此看來，妲己在後宮裡除了順從和爭寵，也沒多少選擇餘地。

中國有個自古以來的傳統，就是給君王和男性洗地。有壞事兒總得拉女人做墊背的，正如魯迅先生在《阿Q正傳》里的一段反諷：「中國的男人，本來大半都可以做聖賢，可惜全被女人毀掉了。商是妲己鬧亡的；周是褒姒弄壞的；秦……雖然史無明文，我們也假定他因為女人，大約未必十分錯；而董卓可是的確給貂蟬害死了」。殷商末年搞得一塌糊塗，妲己就是被拉出來幫著分擔罪名的。

漢朝劉向的《新序》里有則故事，可以從另一個角度來解讀妲己的妖怪傳說。

話說周武王打垮了殷商，抓住兩個俘虜來審訊。武王問：「你們國家亂成這樣，是不是有妖孽做怪啊？」

一個俘虜就說：「有啊有啊！我們國家鬧妖精！白天能看到星星，還下血雨，這都是妖精鬧的呀。」

另一俘虜卻說：「這確實是妖，但不是最大的。我們國家的大妖怪，是兒子不聽父親的，弟弟不理會哥哥，君主的命令沒法行使。這些才是危害巨大的妖怪啊。」

俘虜的話里含有深意——真正危害殷商，動搖局勢的，不是傳言當中的妖孽，而是自身的混亂。其實俘虜總結的也並不準確，殷商的亂局不是等級觀念失控，而是君王昏庸暴戾，貪官酷吏借勢而起。這些「大妖怪」搞出了禍端，後人卻用「狐妖惑主」來給掌權的洗地。

真正作亂的妖怪在自身，而不是種種所謂的借口。

這道理放到個人身上也同樣適用：人做錯了事，無論找多少外界緣由來解釋，實際的根源卻總在自己身上。

謊言和謠言的產生，總離不開推卸或者轉移責任。即使編得玄妙如狐妖故事，也是一樣。

附：

武王問俘

《新序》

武王勝殷，得二虜而問焉。曰：「而國有妖乎？」一虜答曰：「吾國有妖，晝見星而天雨血，比吾國之妖也。」一虜答曰：「此則妖也，雖然，非其大者也。吾國之妖，其大者子不聽父，弟不聽兄，君令不行，此妖之大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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