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游牧民族征服了中原，卻被漢文明「收編」

中國由北向南依次形成北方草原、中原旱作與江南稻作三大農業類型。農牧業的地域性特點，決定了北方少數民族具有比較濃郁的游牧民族的經濟特徵，西南少數民族則更接近農耕民族的經濟特徵。

與中原農耕文化的關係而言，前者表現出更多的異質性，而後者則具備更多的同質性。所以歷史上，中原王朝與北方少數民族政權之間的矛盾與衝突比較激烈；與西南少數民族因為有著相似的農業生產結構與生活方式，所以關係顯得平和融洽一些。

不同的自然地理環境與條件，也對南北少數民族的形成發展起著至關重要的影響。當人類從採集和漁獵（攫取經濟）走向生產經濟的時候，不同的自然條件使人類在動植物栽培與馴育上發生了分化，有些部族選擇了農業，有些部族選擇了牧業。

中國北方古代一些著名的少數民族，如匈奴、鮮卑、柔然、回紇、突厥、沙陀、契丹、渤海、女真、羌、西夏等，他們曾盛極一時，但大多是在興衰輪替中逐漸消泯了差別、實現了同化與融合：匈奴融入鮮卑，匈奴、鮮卑融入柔然，柔然融入突厥，突厥融入回紇，契丹融入蒙古，渤海融入高麗，女真融入蒙古，羌人融入吐蕃；回紇演變成今日維吾爾族，女真演變成今日的滿族。

古代北方少數民族之間慘烈的矛盾與衝突，另一角度可視為彼此融合與吸納的過程。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這是北方民族發展史中的普遍現象。沒有一個民族是純而又純的，尤其是漢族，它幾乎是民族融合的大熔爐。

我國歷史上的中原地區，多次遭受北方少數民族的進犯甚至建立政權。第一是西周末年到春秋戰國時期戎狄；第二是秦漢時期的匈奴；第三是魏晉時期的五胡入主中原，時間長達數百年；第四是隋唐時期突厥和吐蕃的進犯；第五是五代、南北宋時期契丹、女真及西夏的進犯及北方民族政權的建立；第六是元、明、清時期蒙古、滿族的進犯甚至建立中央政權。

北方少數民族野蠻與落後的軍事統治方式、胡漢分治政策與經濟掠奪行為，曾經造成了中原地區社會經濟的破壞與倒退，甚至對中國歷史發展帶來了消極的作用與影響。但不可否認，他們在實現征服之同時，也接受被征服者的較高文明，從原來比較落後的社會發展階段迅速跨入文明社會，接受中原農耕民族先進的生產方式和科學技術。

許多曾盛極一時的古代北方少數民族，經由「矛盾—衝突—融合」的路徑，完成了農業化與民族融合的歷史進程。這種綜合了農牧異質要素的民族共同體生機勃勃，在各個方面釋放出新的能量。著名學者肖雲儒先生把北方少數民族不斷融入中華文化的歷史，比喻為「輸（補）鈣」的過程，這也是中華文明始終充滿生機與活力的動因之一。

歷史時期西南地區少數民族與中原王朝的關係，可以用「不離不即」來形容。「離」謂分別，「即」謂融合。西南少數民族與中原農耕民族有著相近的生產生活方式，所以雖然有崇山峻岭之阻隔，中原與西南少數民族地區始終保持著綿延不絕的政治、經濟、文化的交流與聯繫。

只要原生態的社會環境與生態條件不發生變化，不同民族的傳統與特色可以繼續保留，所以歷史時期西南地區少數民族與中原農耕民族之間，也很少發生類似於同北方游牧間的大規模、全方位同化與融合現象。

對於邊疆少數民族地區的統治與管理，歷史時期形成了許多行之有效的制度與辦法。先秦時期有「疆以戎索」；隋唐時期實行的民族懷柔政策緩解了民族矛盾與衝突，促進了民族文化的交流與融合。元代由中央政府任命少數民族貴族為世襲地方官，並通過這些官吏管理各族人民。

作者簡介

樊志民，西北農林科技大學中國農業歷史文化研究所所長、中國農業歷史博物館館長，兼任國家社科基金歷史組評審專家、全球重要農業文化遺產中國項目專家委員會委員、中國農業歷史學會副理事長等職。長期潛心於農史學術研究，率先倡行地區與斷代農業史研究，並以西北地區農牧史與戰國秦漢斷代研究確立了自己的特色領域與學術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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