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46年的人生詮釋了一個大寫的牛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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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可以用一首祖咒的作品開始這篇文，我想最合適的就是《他們的兒歌》，歌詞是必須要貼的，聽完歌你會懂得很多：
我們讓美國人不敢造次
我們讓日本人不再放肆
我們創造了這個時代
他們只創造了時代雜誌
某一年，左小祖咒得了一場病，具體什麼病不知道，大概是那種疑難雜症之類的。那時候他已經好多年生活的都很不順了，也沒什麼名字。生病後他跑到山上找了位老道，算了一命，老道給了他一些藥丸，他吃了幾顆，還剩下兩顆。
據說，自從吃了藥丸，祖咒整個人都變了，精神激奮，開始不斷折騰，歌唱的越來越難聽，但是歌詞越寫越好，名氣越來越大——這是一件聽起來挺玄乎的事，這件事是後來艾未未講的，真實性我們自然無從考證。不過經歷過早期一個沉寂的階段後，祖咒突然持續爆發，做音樂，辦展覽，發行電影原聲專輯，不斷獲得各種搖滾音樂大獎，這些倒都是真的。
比起歌唱領域的成就，祖咒早期好像在藝術領域更為吃得開。早在1995年和北京東村藝術家集體創作的行為藝術作品《為無名山增高一米》參加了第48屆威尼斯國際雙年展 。
2008年，他的作品《我也愛當代藝術》應邀參加了美國佛羅里達、紐約等地的棕櫚灘藝術博覽會、巴塞爾邁阿密藝術展等國內外多個展覽。後也曾應邀赴古巴參加哈瓦那-新中國當代藝術革命展。去年，這丫又辦了一場主題為「把那個故事再給我講一遍」的個展。很高興，人們似乎終於開始關注他在講什麼做什麼，而不是用哪種形式在說在做了。
《為無名山增高一米》
說起祖咒的原名也蠻有意思，生於1970年的祖咒有個特別愛國的名字：吳紅巾。二十多歲的時候，他就跑到北京參與創建了後來對中國當代藝術產生不小的影響的藝術家部落「北京東村」，當年他還有自己的樂隊，在這個名為「NO」的樂隊里，祖咒既寫歌、擔任原唱，也同時擔任吉他手、提琴手。
一年多以後NO樂隊第一次參加北京新年之聲的演出，就把馬克西姆餐廳的演出地砸壞了。當時具體的情況很難鬧清楚，只知道祖咒干過的形式感非常強的事數不清楚，這只是其中一樁。
NO樂隊
而真正慢慢吸引匯聚了大眾目光的，好像也是他的這種獨一無二的「形式感」：撕心裂肺的怪異演唱，時時奇異變調的表達方式，讓人們給他貼上了標籤：跑調歌手。
為什麼那麼棒的歌詞非要以怪異的強調來演繹，作為一個藝術家，他比別的業內同行更關注底層人民的命運、遭遇，時時針砭時弊，諷刺時事，可為什麼非要「跑調」呢，對此祖咒的解釋是：我是個討厭的人，一定要表現討厭的一面，我不可能幹大家都喜歡的事。如果能把自己討厭的那一面讓人喜歡，還能賣錢，這會是我一輩子想做的事。
祖咒還有一個有趣的理論：一個人活得沒人罵，是件極不正常的事情。所以當曾經的老闆、摩登天空的老總沈黎暉在電視節目中說到祖咒是金玉其外，就像一個糊塗的大金牙時，祖咒對此笑著總結：罵的很好。
「說真話的人遲早要倒霉的，但我不在乎。」祖咒帶著迷之微笑這樣講過。他也從不避諱自己過去的那些經歷。在他那本《憂傷的老闆》的前言里他就這樣寫道：
「我叫左小祖咒，原來叫吳紅巾。我沒讀過幾天書，服過役，混過大街，後來唱了一些歌，搞了點藝術，把自己搞得有點神秘了。請原諒我以莽漢的身子骨闖進公共視野，也請原諒我帶著濃重的外地口音給你講講我這十幾年的一點事兒。 」
而關於這本書，還有一個非常諷刺而有趣的事。 「講真話」本來是要把苦難升華，祖咒這樣認為，所以在《憂傷的老闆》上架前，他給出版社編輯的意見是歸為「歷史書」，可惜，出版社考慮再三，最後還是把它作為『勵志書』出了……
左小祖咒和周雲蓬
在大家眼裡，左小祖咒大概是一個很狂妄的人，肯定有人對他「中國搖滾樂從我開始」之類的言語頗嗤之以鼻。不過，他的獨立唱片曾定價500，限量發售，還牛逼哄哄的說大家愛買不買，就是這樣。最後2000張唱片銷售一空，我想不是因為大家都想花這個錢去看看祖咒到底在怎麼吹牛皮，而是在我們內心深處，應該明白沒有他的「跑調」和這樣的音樂，我們這個時代大概會顯得更加虛偽和沒勁。
對於大家嘴裡的「難聽」，艾未未有段話：不管如何不好聽，左小祖咒都是最好的，他的為人好過歌詞，歌詞好過小說，小說好過藝術，藝術好過音樂。
祖咒的大部分歌都蠻讓人喜歡的，有時候還有點讓人拔不出來，比如《平安大道的延伸》、《不要跟我走》、《烏蘭巴托的夜》等，在很多作品裡，祖咒擁有一點小小的魔力，把一個邪惡、荒唐的時代，把一件殘酷的事唱的很傷感，傷感到異常邪惡的地步。他把對現實的反諷、對社會事件的關注和自己的態度都唱到作品裡了，但是真正認真用心聆聽的好像還是少數，大部分人對他的全部印象還是「唱歌跑調、難聽」。
《不要跟我走》收錄在《左小祖咒去奶子房》這張專輯裡，一張名字浮誇的唱片，裡面的歌卻都相當棒，這首《不要跟我走》更是有著很強的電影畫面感。這個男人看似寫出的作品都很奇特詭譎，如果把他的歌詞稍微改動下，就是不同凡響的現代詩，但寫的都是最家常最凡俗的事，原本可以直接以溫柔柔軟的姿態來呈現他對這個世界對人類的關懷與思考，但他好像更喜歡用堅硬的磐石來間接呈現他柔軟的內核。
他對文字和語言的控制力也因此帶給我們一種飽滿而極致但又不至於像即將鼓脹到爆破的氣球一樣的感覺。粗俗的歌詞，乍一聽，有點陝北信天游的感覺，語法的錯亂聽起來卻還挺舒服：
這些天的一天
扔一個硬幣給乞討的人
我不是每次都這樣
這些天的一天
我看著沙灘上的情侶們
一個人逛到清晨，在花都
祖咒的歌很雜很亂，比較讓人震驚的一首是長達14分多的《北京畫報》，在這首看似沒有任何邏輯的自言自語的夢囈一般的歌里，其實你可以窺探到我們的整個時代，看到跟我們生活有關的每個片段，也聽到他處世的態度：
當我的肚子跟豬一樣
連自嘲的能力都開始削弱
我想我喝一鍋農藥水也不會死……
在這首奇絕的歌里他也唱出了很多好玩的事，有人罵他說他的歌難聽，卻還是要想辦法得到他的唱片：
一幫傻逼在互聯網
下載我的歌還罵我
發信給我說他是災區人
希望得到我的唱片做生日禮物
你能幫我實現這個夢想嗎
……
在早期的專輯裡，他那種奇特的個人風格在歌詞和曲調里更是顯露無疑，《廟會之旅》里有首好玩的歌《吹牛》：
艾未未是我的小毛驢
章子怡是我的小媳婦兒
左小咒他是個把門虎當
韓寒當不了小白臉了小白臉
我本是老天爺他乾爹
你看我體面不體面啊……
毫無疑問，我們生活在一個黑白顛倒或者說沒有黑白之分的光怪陸離的時代，到處是大話噴子，人們比任何時候都更為空虛乏味，慾望和貪婪在城市裡鱗次櫛比，陽光那麼燦爛卻照不到黑暗的角落，人民理想匱乏，每個人諳熟逢場作戲，裝模作樣，所有匪夷所思的事成了常態，有人卑微，有人狂妄，有人自省，有人習慣用冷漠和矯飾蠶食著良知與熱情。
該挨大耳刮子的人成了站在高處不停給別人扇耳刮子的人，喝了一碗雞湯的人都妄想大發橫財，考上學的不一定是按時交了作業的，考上了又不一定能畢業，為什麼我們要交作業，為什麼我們要在人生的課堂上交一模一樣的作業？怎樣地咳嗽才能忘掉你，怎樣地哼哼才能忘不掉你……
不是祖咒在歌里或者書里鬼話連篇，胡言亂語，而是我們生活的這個世界就是如此，他只是把事實以藝術的形式唱了出來，卻令人們惶恐不安或者感到匪夷所思。歷史創傷、政治痛苦、經濟哄亂、理想跌跌撞撞、心靈迷離痴纏絞叫、奇怪的夢境就是現實；無助、沮喪、踟躕、焦慮、激憤、狂想、虛晃一槍……還有一切中國人的時代病症全部發作和投射在他的作品裡。
喜歡祖咒歌的人應該能感覺到這個莽漢的聲音其實是魔鬼和天使並存的，在他那裡你可以聽出十個不同的人，錯綜複雜，矛盾糾結，難聽得特別好聽，一種充滿分裂感的飽滿的能量體。這也是一個極會唱情歌的男人，他的情歌不同於任何歌手的：
我想說我愛你，但是沒有
你消除了連我自己也說不清的惶惑感
……阿絲瑪，你記得嗎？但我記得
你總說離東村約七公里的一處山窪上
能看到海上的日出
我不是不相信你說的，阿絲瑪
又比如那首讓人愛不釋耳的《當我離開你的時候》：
你若是要嫁人不要嫁給我
因為我和你一樣要得太多
除非你得到的又全部失去
像赤貧的石頭，像赤貧的石頭
他總能用一種方式，在某個點上打動人，或者令人無法逃避，只能去直面血淋淋的東西。
韓寒說「不是因為這個人為無名山增高一米，不是因為這個人在天安門露出底褲，不是因為這個人對現實的嘲笑調戲，不是因為這個人一張唱片賣五百，而是在我能接受的那部分里，他很結實的感動到了我。」
而祖咒能感動到我的部分最多的就是他敢於講真話，敢於把大家明知故藏、遮遮掩掩的東西拿到檯面上唱出來，不修飾不誇張，真實的讓人覺得每個自我都是不堪的，而且竟是如此不堪，面對現實竟是如此怯懦無力。會玩文字遊戲的人固然有很多，但欣賞他的人之所以欣賞他更多的應該還是他的態度，而不是作品表面的東西。
左小祖咒和陳珊妮
而如果這個過程又能搞的很有趣那就有點難得。他的作品風格跟他個人的經歷、性格、閱歷應該都有莫大的關係。在大家眼裡他是一個愛女色愛錢的人，在陳珊妮那裡是這樣子：左小祖咒是一個圈內我自己很欣賞的人，之前和他合作過《當我離開你的時候》，他打電話給我，一上來就是「我的公主啊」，我嚇一跳。每次打電話也都說：「我的公主啊，我們什麼時候見面啊！」我都有點不知所措了。
想起祖咒跟我特別喜歡的導演賈樟柯有過很多合作。在賈的紀錄片《無用》的結尾處，兩個山西年輕人光著膀子開著摩托車，狂叫著，揮舞著手中的衣服，憂傷的琴聲響起，是左小祖咒那首《愛的勞工》，聽得人久久緩不過神兒。
賈樟柯說祖咒的音樂有很強的詩意，比方說他的憂傷的優雅。他的這種優雅是非常小心的在塵土裡面，穿過塵土的時候，有一種氣質在裡面。為什麼賈樟柯的電影要用祖咒的作品，因為他的音樂是粗獷真實的，適合電影的畫面，用賈的原話說是：他往往用非常變態的嗓音肢解美好的旋律，這一點很符合我想要表達的畫面感覺……
其實更喜歡早期的祖咒，寫了非常多充滿現實意義的作品，如《大事》、《走失的主人》，還包括2010年那張電影原聲配樂。如果一路完整的聽下來，聽完他所有的作品，尤其是《皮條客》、《冤枉》、《苦鬼2010》、《稅務是一個橡皮筋》、《我的兒子叫錢雲會》、《釘子戶》、《賊喊捉賊》、《他們的兒歌》等等。
你會發現他的音樂作品史就是中國近二十年的歷史，管中窺豹，也許你會咀嚼出點不一樣的味道來，看到自己的影子，看到整個社會的縮影，一些不可評說的歷史事件。或者也會看到一個真實、完整的左小祖咒，明白他所說的一些話、所做的一些事的涵義和意義所在。
最後送一句話給我們這個時代，給左小祖咒：若批評無自由，則讚美無意義。
來源｜ech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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